在接下来这百把丈的路程里，夜无眠几近是举步维艰，挤在各色人群里，闻着千家的体味，只觉生无可恋。
他们警戒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明有非常，必将第一时候扣机发矢，毫不包涵。
夜无眠不敢等闲以身犯险，他几次安抚本身：不过是再多忍耐一下罢了，没需求拿性命当赌注。
一匹高大的白马，脖上环着喜庆的花儿，从谭府中神情举头走出。
绸面之上，手巧的匠人用高深的湘绣工艺，纹了数对鸳鸯，恰是鸳鸯戏水图。那些鸳鸯戏起水花点点，仿佛要振翅双飞，端的是栩栩如生。
这番安插下来，冲天价的高涨喜气，挡也挡不住。
他一向看着朱厚冒，朱厚冒也在身边保护的簇拥下，四周张望施礼。
但一来，人多易杂热；二来，他天生嗅觉活络，稍有异味，便能发觉，更别提是身处于这活生生的气味法场了。
也是他涉世不深、不谙油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悟了过来：想必是有谭府的女子，要嫁给世孙，作世孙妃了。
人群一时都看得呆了，喜庆又夹带着哀伤的曲子，也是吹吹打打得一滞，乐工们各自踌躇，不知应不该该持续吹奏下去。
一时之间，酸的涩的馊的臭的，全数都在鼻子尖尖放大、回旋、环绕、来回。
百根钢弩矢齐发，只要准头够，逆通境地多数也是凶多吉少。
记得前次来谭府中时，谭敬承一脉，并无婚龄后代。倒是作为谭府外甥女的林玉追，已是二八韶华，正合适出嫁。
再看时，卸掉的半边石狮子脸已经补齐，不甚完整，也有些错位，看上去尤其风趣。
时届深冬，大家身上的气味，本应不甚较着。
莫非是她要嫁入王府？
夜无眠细看，这大红袍的新郎官，恰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吉王世孙朱厚冒。
夜无眠挑了一个位置稍高人又稍少的处所，站定了，往谭府正门看去。
朱厚冒难堪笑道：“无事，无事！”
不经意看向府门口的一只大石狮子，想起两个月前与洛湘竹初至谭府时，震断婵衣手中青松剑，断剑斜飞，削掉狮子半边脸的一幕。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被补齐的部分，竟有些滑落的迹象。想来应是错觉，以谭府的殷实，不至于连个石狮子也补不好。
朱厚冒骑马就在近前，白净的脸儿，惨遭斑斑粒粒弹射，一时惊呼声起，本就摆布颠着的身子，受这动静摆荡，张牙舞爪挣扎一番，“啊啊！”，毕竟徒劳，惊声一叫，双手投地，望马下摔来。
他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