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她都快死了,就率性地和儿媳争一回吧!
徐窈宁笑道:“你不要难过——我可一点都不难过,我这辈子,后代安然已是大幸,竟然还能遇见你……”
“燕怀……”她唤了他一声,声音微小,又被捂在了被子里,他没有闻声。
她俄然有些不安:“我是不是太率性了?她现在是大周天子,我硬要她离京,会不会误了国事?……路上会不会有伤害?”
即使她万分不喜常薇,却也拗不过愿之,喝了那杯媳妇茶后,她气得分开了黔州整整五年,直到常薇怀了阿柔,才回到黔州。
“愿之呢?”她昂首寻觅。
他拢紧了衣衿,看到薛尽面带哀痛地从人群中走出,忙迎了上去,向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诚心道:“下官一起顶风驰驱,恐怕身子有些吃不消,不知薛太医可否抽暇为下官把个脉,开几副药?”
他年青时,是留着髯毛的,因着她不喜好,就没有再留了,可这些日子……
手很快被人双手握住,那一刹时,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身上的力量便以惊人的速率流失。
燕怀忙叮咛下去:“快去请黔王殿下!”
没想到和她走到最后的,会是一个一辈子都学不会柔声细语的西北男人。
“快了,已经到城门口了!”他低声道。
他毫不踌躇地点头:“如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女孩儿松开弟弟的手,超出父母,跑到她面前,和婉地蹲了下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满含渴念地看着她,轻唤了一声“祖母”。
望着他刹时退色的脸,她笑了笑,恋恋不舍地抚上他的鬓角,柔声道:“这些年,我老是矜持着不肯对你说软话,老是要你让着我,你可怪过我?”
他看到薛尽将徐窈宁的手塞回了被子里,无声地朝林嘉若摇了点头。
看到她时,他像是放松了一些,缓了缓脚步,回过甚,牵起常薇的手,两人一起朝她走来。
加上重生的十二年,她也活了六十岁了,约莫人的寿命是有定命的,就算是重生,也并不是真的重活一次。
“你听我说——”她感受身材里垂垂有了力量,反握住他的手,坐了起来。
燕怀夙来是不会回绝她的,拿着被子将她裹得直暴露鼻子眼睛,便抱着出去了。
“我在!”他当即应道,语声竟有些哽咽。
“现、现在?”薛尽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又今后看了看。
“姐姐!”愿之和常薇齐声喊道。
他喜极而泣:“母亲,是我!是儿啊!”
青衫玄袍,纤长秀直的身姿,娇美详确的眉眼,蕴着沿途的风霜,含着深冬的凛冽,疾步如风地朝她奔来。
她现在已经分歧适笑出声来,一笑就引发一阵咳嗽,惹得他一阵手忙脚乱。
“你骗我!”她含笑道,“阿若已经到了,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了!”
她惨死的女儿,现在算是活过来了,还是还是沉在宿世的钱塘江底?
她眼中的挣扎蓦地愣住,而后灰飞烟灭。
她如何也没想到,宿世的林时生万般宠嬖的庶女竟然不是他亲生的,可她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就听到了更耸人听闻的动静。
“明天甚么日子了?”她问。
四周顿时一片无声的绝望和哀恸。
他抱着她时,手臂仍然很稳,迈出去的法度也一样有力,就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发鬓也不见斑白。
身边寂寂无声,俄然,响起一声抽泣。
“燕怀!”她提起嗓子又唤了一声。
愿之也——
仿佛好久好久没有如许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