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这时才敢昂首,面露赧色,说道:“先生莫要调笑于我。”
武蛮挠头,傻眼呢喃道:“俺没慌啊。”
皇甫方士又道:“那便是了,主上有此大志,东州之幸,以是现在主上需求考虑的,非是都仲景,也非是西夜王族。”
慕北陵难堪笑起,视野却不由自主落在那撩动的帐门上。正看呆时,帐门俄然被人从外撩起,他看得入迷,被如此俄然的一幕惊得不轻,回神细看,才见本来是武蛮出去,他长舒口气,将脑中邪念收起,闻其道:“火烧屁股了?慌个啥?”
又道:“西夜,都仲景,便似这满杯之茶,主上便是外力,只要主上现在以绵力应对,他们便动不得主上,待羽翼饱满时,厉而抽之,可搅动这西夜六合,进而逐鹿东州。”
皇甫方士细抿几口,说道:“好茶,就是火候猛了点。”抬首看慕北陵,慕北陵老脸一红,笑道:“北陵那里能和先生比拟。”
再叹又道:“昔日朝堂之上,帝师大医官都仲景视我眼中钉肉中刺,拉拢我不得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若烽火大将军从中调停,蛮子和林钩现在恐怕已经被发配别城刻苦,此次徽城一行,我与那邬里可谓撕破脸皮,邬里是都仲景的家臣,都仲景定会再迁怒于我,幸亏邬里此次不战而退,都仲景不能借机阐扬,但对这类人,我真不知该如何去防。”
慕北陵沉吟好久,方才点头道:“北陵明白先生的意义,晓得该如何做了。”
二人接踵沉默盏茶工夫,皇甫方士俄然又说:“主上眼动手中还握有一颗奇子,可多加操纵。”
皇甫方士道:“现在机会尚不成熟,等机会成熟,部属定会奉告主上,至于现在嘛……”他抬头饮下满杯猴魁,安静道:“他们就是主上的免死金牌。”
慕北陵咂摸话中之意,不明就已,点头道:“请先生明示。”
皇甫方士抿茶不再多言,只等他本身顿悟。
皇甫方士看二人模样强忍笑意,再干咳两声,朝孙玉英递过碗去,说道:“鄙人也还没吃饱,将军可否替鄙人盛上一碗。”
皇甫方士挑眉笑道:“郎有情妾成心本就是人生美事,主上又何必做那愿意之作呢,是也不是?”
皇甫方士却反问道:“主上可还记得扶苏高台上,主上曾说愿与部属登高一览众山小?”
皇甫方士持续道:“武蛮林钩皆为主上比心之人,他二人将来也必将会跟随主上交战天下,若主上一味将他二人护于羽翼下,于其倒霉,于主上更加倒霉。眼下襄砚之战,便是让其二人建功立业的好期间,朝城远在千里以外,邬里又遁走,都仲景的手伸不到这里来,只要我们应对恰当,让二人获得魏,秦,高,田四人的支撑,于朝中之时,都仲景也不敢过分造作,相反却可让武蛮林钩收成大片兵心。”
皇甫方士斟满茶杯,茶水方才没过杯口,滴水不漏,慕北陵细心看他,只见他缓缓探指入水面,插半指入水,茶水不溢,猛抽指间,水液沾在指上,瞬力之下,竟有点滴茶水溢出。
慕北陵悄悄点头。
他喃喃道:“世人常道杯满自溢,却不觉水有沾力,满而可不溢,外力入水,只要轻柔,也可使之不溢,待合适之时,猛而抽之,却可搅动这一杯清茶,将之毁灭。”
慕北陵谨慎翼翼把茶壶炖在路上,捧起茶杯,靠近唇时未喝,又悄悄放下,叹口气道:“先生知我,我是在担忧蛮子和林钩,他们二人交心于我,却不知已身在祸中,倘若又一日他们因我而生变故,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夜至深,慕北陵与皇甫方士便在帐中和衣而卧,炉上壶口冒起白烟,炉中炭火渐灭,这一夜,可贵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