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府里中馈要交还给二房了,不晓得九郎的事——”阮氏有些忐忑。
孟建从速上前,牵了她的手:“娘子如何不早说这话,倒叫我急死了。爹爹本日同我说,倘若立九郎做嫡子,他就给我们三万贯。我想着公中的缺差未几能填上,解你燃眉之急,这才承诺了返来跟你筹议。你别发这么大的火,细心伤了身子。我们都还年青,等你交了中馈,好好调度,再生就是。”
梅姑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很久终究舒出一口气,悄悄地叮咛侍女们去要水。
因官家赐了新火,各房的小厨房也都算遵旨起烟生火。持续吃了好几天的冷食后,三房的婆子们晚间不敢筹办得过分油腻,熬了火鸭丝的粥,卷了素馅的妳房签,蒸了蜂糖糕和笋肉馒头,另并五样菜蔬。
孟建皱起眉,面前妇人笑得跟哭似的:“你这说的甚么话!琴娘这些年循分守己服侍你,总比阿林合适吧?九郎十郎,哪个不比十一郎强很多?谁要谋算你甚么呢?”
阮氏走了几步,靠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姑母。”
程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苦笑着说:“如何挣?我爹爹当年做的盐引、茶引、矾引,几十年都是挣钱的行当。南通巷里那很多家交引铺,哪一家没有做过我程家的买卖?你却恰好要去五间楼买阿谁香药引、犀象引。你阿谁中人,出了事这么多年也不露面,十几万贯钱打了水漂。”她看着孟建面露愧色,更加委曲难当:“我攥着中馈不放,连本身身子都亏了,儿子都没了,为的是甚么?现在你娘一个月二十贯钱就把我打发了。莫非几年后,七娘出嫁,竟然连我的嫁奁都不如?”
林氏要亲身服侍十一郎用饭,被九娘压着坐下来。唉,哄这位生母,比哄苏昉还难啊。林氏侧身坐了半边凳子,一会儿顾着十一郎嘴上沾到南炒鳝的汁水了,一会儿又顾着他把妳房签的馅料撒到衣服上了,忙活个没完,把十一郎乳母的活全干了。
阮氏让芍药守在院子里,悄悄推开小佛堂的门。佛堂的窗户上长年糊着厚厚的高丽纸,密不通风,小佛龛上供着一个牌位。一个身穿玄色滚白边长褙子的妇人,正跪在案前。一个铜盆放在她膝前,她正在往内里丢着冥钱,嘴里低低念着往生咒。铜盆里火光忽明忽灭,映得佛堂内甚是诡异。
“如何会?本日爹爹还说了,七娘出嫁他要给五千贯压箱底的。你别过分忧心了,好好调度身子。”孟建心不在焉地安抚老婆,想着如何开口提那件事。
阮氏悄悄退了出去,暗夜里,芍药手里的宫灯,晕黄了院子里垂丝海棠的树下,落雨后的残红,在灯光下有些退色,淡淡地成了暗红色,有如十多年前的影象。
程氏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伸手去推拒:“没端庄的,你要生和西院东院的去生,关我甚么事?”却已经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往屏风前面寝屋里去了。两人暂将那阿堵物放弃一边。
“本日爹娘说,不如把九郎记在你名下。今后三房也算有了嫡子,七娘出嫁后也有个兄弟做依仗。你看如何?”孟建悄悄放下茶盏,望向程氏。
暮色四合中,侍女们将庑廊下的立柱灯点亮。桂花院传话说今晚姨娘们、小娘子们和郎君们都留在本身房里用饭,不消去正屋里。
那妇人头也不抬,待念完咒了才问:“你来做甚么。”
程氏笑得颤栗:“真是我的好官人!好夫君!你那姨娘和你小妾两姑侄,倒是本领啊,撺掇了你们父子俩来谋算我一个妇人家?”
梅姑将她交给乳母和女使,叹了口气,回到前屋,撤了饭菜,屏退世人,守在正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