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才笑道:“六娘,我夜里热的睡不着,传闻你这有一块寒玉枕,触颈生寒,可令人夜里安眠,就叫绿翘来取,如何这多数日的也不见她归去?”
“放松,我这回轻些……”
苏念惜斜靠在黄花梨木雕鱼戏莲叶的美人榻上,双目轻阖,纤浓睫毛于睡梦中若蝶翼悄悄震颤,在她白净细致的眼睑下方投出一片淡青色的暗影。
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她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齐胸襦裙,带着几分疲软的哑意,懒洋洋地说道:“去将冰釜搬得近些,热得慌。”
以后不久,大伯一家,以照顾她的名义,住进了护国公府,然后毁她名声,夺她婚事,抢她财产。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苏念惜斜睨着这位宿世里与她的未婚夫宋沛河暗通曲款,却以护国公府名誉为逼,叫她让出婚约,最后胜利嫁去宋家做了宋家主母的二堂姐。
她如何对得起阿爹阿娘生前对她的宠嬖庇护?
苏念惜悄悄一掀视线。
苏念惜吃痛,抬手捶打他,却被她掐动手腕按在头顶,无助又绝望地接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疯虐。
碧桃在旁瞧着,只觉心惊。
苏秀清迷惑地走畴昔一看,便瞧见,水榭对岸,隔着莲池的九曲回廊正中心,她的贴身婢女绿翘,正跪在这晌午后最暴虐的日头里!
坐在榻边正悄悄打着扇子的碧桃轻笑起家,瞧见她额头津津汗意,忙掏了帕子给她压了压,一边低声道:“但是又魇着了?”
苏念惜轻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葵扇,浅浅的风撩起她鬓边一缕微散的发丝。
便见碧桃将冰釜放在了十多步外的熏笼边,“太近了到底寒得紧,郡主大病初愈,不好过分贪凉,无妨放在此处吧?”
沈默凌俯身在她耳后轻语,吐出的气味炽热,烫得她浑身一颤,无认识地抓紧了身下鸳鸯戏莲纹的锦褥。
这一年,阿爹率雄师在风凉城惨胜塔塔族,却遭奸人算计骸骨无存,以空棺回京。本就体弱多病的阿娘在眼睁睁看着装着阿爹分裂盔甲的棺椁下葬后,没撑住多久,在岁初亦放手人寰。
视线微抬,晃动手里的葵扇,朝外涣散地扫了一眼。
“念惜……”沉重的喘气声自耳边响起。
清楚做得一副闲慢毫无端方的惫懒模样,可那通身透出的娇媚之意,却若骨头里排泄来普通,天然勾人。
苏念惜自拿起葵扇,渐渐地晃着,面前还闪现方才梦中宿世的幕幕光影。
碧桃笑意微敛,看了眼外间炙烤般的日头,道:“还在外头跪着呢。奴婢瞧了,她晒得都发昏了也没敢偷懒儿,倒是悄悄地哭了几声。”
碧桃一听,忙放下扇子,去搬放在窗下的两个冰釜。
碧桃又端来了绿豆饮,奉到她手边,轻声道:“奴婢在里头加了一点儿莲子百合,传闻能清心安神,郡主用一些,也能松快些。”
隆冬时节,一方彩莲濯濯净水环抱幽然雅意的水榭内。
说着,不顾碧桃的禁止,一把翻开百草织金的门帘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