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犟头的院门开着,宿平一眼就见到了坐在大门槛内、古旧藤摇椅上的白叟。白叟家现在正闭着双眼,前后闲逛着摇椅,神态非常宁静,两唇开合,悠然吟唱如歌:
“我可从未曾听家人说过!”
“难怪连日都不见你踪迹,想来那前早间见到的,就是你口中的‘邱叔叔’了。”孙犟头虽有八十来岁,却仍然颧隐额盈,脑筋灵光、口吐清楚,这在乡间贫寒之地确也少见。
三日以后,宿平已经逐步适应了这般练法,腰不酸,腿也不疼了,两掌的伤口也化成他平生的第一对嫩茧,手臂的力量更是增加了很多――就在第四日,宿平已能于二十步的靶线上,十二射十脱靶心,比之邱禁要求的“十二射八中”尚且胜出两箭之多,更是摆布开弓、直射有力,并未利用侯志的“黑龙翻云一点红”。
孙犟头叫了一声,并未太看清那斗笠之下少年的面孔。
雨点多了起来,郊野上蒸出了一层红色的雾气,将远处的人影覆盖在氤氲当中。
“是甚么心愿?”
从院子门口望去,少年垂垂消逝在了雨中的转角。
“平字好,平字好……”宿平却没有看他,嘴里只喃喃着几个字。过了好久,少年才抬开端,对白叟哽咽道:“爷爷,平字……真的很好。”
孙犟头的眼睛蓦地展开。
宿平疑道:“爷爷,你是如何了?……我只听过‘世事无常’,却不知这‘世事有常’是何事理?”
孙犟头伸手悄悄地抚着宿平的前额。
分水于南于北,不寒且不侵,听檐有响哒哒。
……”
雨水似无尽期,那歌音却终有了断之时。
“――你说这野林子里长出来的东西,能这么轻易就死?我厥后还传闻那苗子竟是根孤零零的独苗,中间没有一根大樟木!你说蹊跷不蹊跷?幸亏另有人信!必是阿谁装神弄鬼的提早移栽下去的!”
“我来时也没碰到父亲,想来他是弄完这些去了村东孙爷爷的屋里。”雨势渐猛,宿平套上广大的蓑衣,戴上斗笠,挽起裤管,谨慎地往孙犟头家走去。
“……
“你爹出世之时,你爷爷便去请来了村里一个老头――哼!那老头整天装神弄鬼,占卜问卦,却偏很多人信了他――传闻那老头神神叨叨了半天,终究问出了一个成果,因而奉告你爷爷,‘你儿五行缺木,须得去山里祈回一株新樟,再于自家栽上满院的苗木,长年与树同邻,方能保得一世安乐。’你爷爷竟然真的胡涂虫上了脑,跑到深山里,照那老头的甚么五行八卦图转悠了几日,累了个半死,却也没找到哪怕一片樟树叶子。再去问那老头,那货竟然说你爷爷搞岔了方位,又让他去找,又是连着几日收支深山――”
“没想到……没想到……”孙犟头俄然叹道,“方才我还在唱道‘世事有常’,倒是应验了。”
“……你爹虽说少年好斗,倒是最重情义,我地里活多的时候,都是他帮的忙。只是这半山沿毕竟困不住他的心机,总想着出去闯荡,想去参军习武,可你爷爷却说是整天舞枪弄刀的,于命理相冲,是为‘锐金克木’,死也不让他出去。你爹是个孝敬之人,晓得你爷爷脾气,怕他犯怒生疾,也不敢私逃,因而都把郁气撒到了别处。呶,我们村东的那口大水井,就是你爹当年撵着王聪明、许重恩他们几个年青人挖出来的。那可都是硬地啊!别人一锄头下去只能挖掉碗大一个缺口,你爹一锄头就是头大的一个坑,倒是叫那会儿打铁的李老夫累了个半死,光是修那坏废的锄头都修不过来。可见当时你爹确是怨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