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默寡言,举杯不到三次的侯霖担忧,赵俨山乘机拉拢民气无妨,只怕隔墙有耳,传出去终不是甚么功德。
“不然呢?孟起、你在聪明难到还能猜到小丛峰里多少人公开里早就被他拉拢了?”
“赵或人平生最对劲的就是这笔墨丹青,要不是几年前遭一贵家公子妒恨,不然休说这凉州七郡,怕是全部大汉都得传闻我朔云赵俨山的名声!”
武威金家,天水云家。
“想来是让魏老哥难做的事情。”
魏老头摸着腰间挎着的四棱长剑,恰是金泰衍二哥的遗物,淡淡道:“为他今后平步青云垫上一块牢实的台阶。”
侯霖两指顺着长溪滑落,轻沾墨痕:“水本无愁,因风起皱。”
三当家的赵俨山不知从哪搞来了几坛凉州境内驰名的寒潭香,将侯霖一伙几个他势在必得要培养用亲信的人请到他那算不上宽广却充足容下几十号人的屋宅中。比起官宴上游刃不足的推杯换盏,这些莽汉倒是直白的很,没有那么些繁文缛节和花花肠子,只要有人敬酒就会一口干尽,还咂吧咂吧嘴,回味无穷。
赵俨山推开桌上酒坛杯碗,借着酒劲甩开将近有四尺长的牛皮纸张,油墨倾泻处尽显群虎山全貌,连看惯了军伍中精准详细舆图的郑霄云都眯着眼睛当真打量。
骨子里都是倔强的西凉人向来都是从哪颠仆就从哪爬起的性子,再加上身逢乱世,这百年来西凉七郡的墨香味倒是稠密了很多。
侯霖暴露凝重神情,没有像平常普通傻笑或拥戴,他手指悄悄划过舆图,落指小扣之处尽是群虎山险要处所。
当然、他也不想懂。金泰衍耀武扬威的检阅了一番,连瞧都不瞧这个挺出众的年青墨客,径直走到魏老头身边,附耳交代了几句。魏老头神情如常,只要对他习性透辟的年青墨客微微展开眼,看到魏老头的两手攥的很紧,紧到指甲在充满老茧的手心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微醉的赵俨山斜眼看向侯霖,放下酒杯从身后匣柜中取出一副油墨尚湿的舆图道:“侯霖小兄弟,你也是咱怯岑岭上为数未几的读书人,来瞧瞧本当家耗时半年绘制的这群虎山阵势图!”
“三当家豪放!再来一杯!”
赵俨山第一次正视面前这个一向都未放在心上的年青人:“倒是小瞧你了。”
察看到侯霖这个纤细行动的赵俨山瞳孔蓦地一缩,酒意刹时退散。
说来奇特,按理说已经家道中落的金家应当日渐西山,可这凉州地界仿佛连风水都与中原分歧,金家不但没说就此陵夷,反而日渐庞大,举族百人迁徙到天水后遭到了与其齐名的云家家主出城十里相迎,被歌颂为凤羽龙鳞入天水,本应是丧家之犬惶惑而逃,却成了一桩嘉话。
虽说武威被叛军攻陷,金家世代居住的府邸成了叛军几个首级的居住之所,连金家几代先祖的坟冢都被叛军掘开,将棺材立在武威郡府城门外彰显,可谓辱人至极,现在的金家家主是清流贤士,听闻历代父辈被暴尸荒漠后大哭几日,最后竟是哭出了血泪,天下士子无不叹其忠孝双全,骂那叛军丧尽天良。
现在再见这金家三公子另有闲情高雅跑到百里以外的陇西郡内指导江山,仿佛想要借这群虎山最锋利的獠牙巧取一份军功,魏老头身边的年青墨客更看不懂这些谈不上有感染的世家了。
年青墨客神采发白,眉宇间化不开的愁怵,咬着牙道:“此举何意?”
赵俨山两指夹着白瓷小盏,满脸笑意。几个男人朝他敬酒他皆来者不拒,郑霄云踌躇半晌,也举起酒杯冲着赵俨山致礼,后者笑容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