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脱下外袍,便听窗户外有人敲了敲。
安业帝苦笑道:“我不忍你背上弑兄恶名,他如有不轨之举,立即跟你姑父姑母筹议,你的两位表兄,也都会帮你。”
这固然不是在他县内所产生的事,但雍县毕竟地处涿州,涿州有事,他们必定也难辞其咎。这些天,作为朝廷肥得流油的赋税重地,江淮一带一向源源不竭地给河北供应粮草,但谁又能推测,他们会趁机将军器夹带在粮草中?
当天夜里起了雾,天气阴沉,浮云蔽月,似是又要下雨。
听出他声音,阮明婵花容失容,忙上去关窗,但是已经晚了,裴劭手一抬便将窗户开了大半,一脚踩上了窗缘,没得她将其扫地出门的机遇。
他们在城门口守了将近一个早晨,待凌晨开城时分,便见一队兵士模样的拉着马车出城,络绎不断,连缀不竭,看模样是给河北运送粮草的将士。守城将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查抄马车,只看了寥寥数眼便让他们过了。裴劭他们因听了周立德的招认,多了个心眼。
穆元酂声音哽咽,“父亲千秋万年,不会有事的。”
穆元酂泣不成声,“我晓得了,我晓得了,父亲……”
裴劭这会却没搭腔,而是皱着眉,似是在踌躇。
阮明婵悲忿道:“你出去!”
他紧紧抓住穆元酂的手狠恶颤抖,穆元酂连连点头,哽咽道:“我明白了,那……三皇兄……”
阮明琛喝了口茶才道:“确切如他所言,涿州有题目。”
“那些号称千秋万年的人都做了一抔黄土了。”安业帝竭力笑了笑,正色道:“你听好了——随我起兵的那些臣子,到现在还剩下的不过裴忠、虞师道和阮敬元三人,裴忠是你姑父,你姑母又极疼你,对他,我倒是没甚么担忧的。
安业帝悄悄抚了抚他鬓角,他眼里最后一抹狡猾的光跳动了一下,“你不要慌,该布的网我替你布了,不消你脱手,自有各路诸侯替你收网。”
穆元酂卸了腰间佩剑,从顿时下来,筹办一起步行上去。一侧侍卫道:“太子, 陛下答应您骑马进宫。”
“该交代的,我差未几都说完了,另有一些都是细枝末节——李释戚是虞师道的朋党,但此人还算诚恳,也有些军事才气,此次粗心得胜,战事结束后,你以此罪将其贬为陇西节度使。千乘之君不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故而宰相不宜设过量,也不宜让他们在相位上待太久,三五年以后,若无功劳,便让他们去处所任刺史……明白了吗?”
安业帝仿佛想到了甚么,眼角滑过一滴浑浊的泪,“这孩子,是我荒废了他。你即位后定要立即收了他掌兵权,他若循分,让他永久待在都城,让他当个闲散亲王,他如有何不轨之举……”
他摇了点头,对峙下了马。
安业帝这时候召他, 此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儒颤声道:“督运粮草的也是朝廷的人啊……他们疯了吗?”
敲窗户的声音顿了顿,那人道:“你若没歇下,我出去了。”
行宫建在终南山上, 从山脚往上,皆是手执剑戟的禁军侍卫。
……
陈儒背动手在堂内走来走去,见两人返来,忙迎上去问道:“两位郎君,环境到底如何啊?”
他说了一大番话,喘了口气,穆元酂一边听一边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没用的。”他连昔日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收了起来,也压根儿没想跟他用谦恭的语气说话,“你写这些个白纸黑字,还不如别人动动嘴皮子来得有效。且不说他们是否会信你一个小小县令,就算信了,也要派人来查,起码得两到三天,打草惊蛇不说,查完了这帮人走得也差未几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