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门神吃他一吓,那边敢再作声。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铺。蒋门神羞惭满面,相谢了世人,自唤了一辆车儿,就装了行李,起家去了,不在话下。
施恩却认得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施恩便向前问道:“你们寻武都头则甚?”那军汉说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人,特地差我们将马来取他。相私有钧贴在此。”
却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欢愉林旅店,自骑了马直来旅店里相谢武松,连日在店内喝酒作贺。欢愉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那一个不来拜见武松。自此,重整店面,开张酒坊。老管营自回安然寨理事。
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时见本官衙内很多银酒器皿,因此起意,至夜乘势盗取入己。”与了招状。知府道:“这厮恰是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钉了监下!”牢子将太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蒋门神便道:“豪杰但说。蒋忠都依。”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离了欢愉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复原主金眼彪施恩。谁教你强夺他的?”蒋门神仓猝应道:“依得!依得!”武松道:“第二件,我现在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欢愉林为头为脑的豪杰豪杰都来与施恩陪话。”蒋门神道:“小人也依得!”武松道:“第三件,你从本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欢愉林,连夜回籍去,不准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归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成果了你命!你依得麽?”蒋门神听了,要挣扎性命,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施恩见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那边肯接,恼忿忿地只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讨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川资;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内里。――只是要路上细心防备,这两个贼男女不怀美意!”武松点头道:“不须分付,我已免得了。再着两个来也不惧他!你自归去将息。且存候心,我自有措置。”施恩拜辞了武松,哭着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厅,摆布访拿察看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张都监家亲信人赍着张都监被盗的文书呈上知府看了。那知府喝令摆布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武松却待开口分辩,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必然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来。
光阴敏捷,却早又是八月中秋。张都监向後堂深处鸳鸯楼下安排筵宴,庆赏中秋,叫喊武松到内里喝酒,武松见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回身出来。张都监唤住武松,问道:“你那边去?”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饮宴,小人理合躲避。”张都监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个义士,特地请将你来一处喝酒,如自家普通,何故却要躲避?”便教坐了。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与恩相坐地。”张都监道:“义士,你如何见外?其间又无外人,便坐无妨。”
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张都监看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汲引你一力成人,未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希冀要汲引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活动?”武松大呼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登时的豪杰,不做这般的事!”张都监喝道:“你这厮休赖!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有无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