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锦生谗自古然,小人凡事不宜先。
话说陈宗善领了圣旨,回到府中,清算起家,多有人来作贺:“太尉此行,一为国度做事,二为百姓分忧,军民除患。梁山泊以忠义为主,只待朝廷招安,太尉可著些蜜语美语,加意抚恤。”正话间,只见太师府干人来请说道:“太师相邀太尉说话。”陈宗善上轿,直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前下轿,干人直引进节堂内书院中,见了太师,侧边坐下。茶汤已罢,蔡太师问道:“听得天子差你去梁山泊招安,特请你来讲知:到那边不要失了朝廷法纪,乱了国度法度。你曾闻《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陈太尉道:“宗善尽知,承太师指教。”蔡京又道:“我叫这个干人跟你去。他多免得法度,怕你见不到处,就与你提拨。”陈太尉道:“深谢恩相厚意。”辞了太师,引著干人,离了相府,上轿回家。
次日,蔡太师府张干办,高殿帅府李虞候,二人都到了。陈太尉拴束马匹,整点人数,将十瓶御酒,装在龙凤担内挑了,前插黄旗。陈太尉上马,亲随五六人,张干办,李虞候都乘马匹,丹诏背在前面,引一行人出新宋门。--以下官员,亦有送路的,都归去了。--迤逦来到济州。太守张叔夜接著,请到府中设筵相待,动问招安一节,陈太尉都说了备细。
当时吕方,郭盛道:“是何言语!只如轻看人!”萧让,裴宣只得恳请他捧去酒果,又不肯吃。世人相随来到水边,梁山泊已摆著三只战船在彼,一装装载马匹,一只装裴宣等一干人,一只请太尉下船,并侍从一应人等,先把圣旨御酒放在船头上。那只船恰是“活阎罗”阮小七监督。
却说宋江每日在忠义堂上聚众相会,商讨军情,早有细作人报知此事,未见实在,心中甚喜。当日小喽啰领著济州报信的直到忠义堂上,说道:“朝廷今差一个太尉陈宗善,到十瓶御酒,免罪招安丹诏一道,已到济州城内,这里筹办驱逐。”宋江大喜,遂取酒食,并彩缎二疋,花银十两,打发报信人先回。
张叔夜道:“论某愚意,招安一事最好;只是一件,太尉到那边,须是陪些和蔼,用蜜语美语,抚恤他世人,好共歹,只要成全大事。他数内有几本性如烈火的男人,倘或一言半语冲撞了他,便坏了大事。”张干办,李虞候道:“放著我两个跟著太尉,定不致差池。太守,你尽管束谨慎和蔼,须坏了朝廷法纪,小辈人常压著,不得一半;若放他头起,便做模样。”张叔夜道:“这两个是甚麽人?”陈太尉道:“这一小我是蔡太师府内干办,这一个是高太尉府里虞候。”张叔夜道:“只好教这两位干办不去罢!”陈太尉道:“他是蔡府高府亲信人,不带他去,必定狐疑。”张叔夜道:“下官这话,只是要好,恐怕劳而无功。”张干办道:“放著我两个,万丈水无涓滴漏。”张叔夜再不敢言语。一面安排酒宴管待,送至馆驿内安息。次日,济州先令人去梁山泊报知。
当日阮小七坐在船梢上,分拨二十余个军健棹船,一家带一口腰刀。陈太尉初下船时,昂昂然傍若无人,坐在中间。阮小七号召世人,把船棹动,两边海员齐唱起歌来。李虞候便骂道:“村驴,朱紫在此,全无顾忌!”那海员那边睬他,只顾唱歌。李虞候拿起藤条,来打两边海员,世人并无惧色。有几个为头的回话道:“我们自唱歌,干你甚事。”李虞候道:“杀不尽的反贼,怎敢回我话?”便把藤条去打,两边海员都跳在水里去了。阮小七在艄上说道:“直这般打我海员下水里去了,这船如何得去?”只见上流头两只快船下来接。本来阮小七预先积下两舱水,见後头来船附近,阮小七便去拔了栏子,叫一声“船漏了!”水早滚上舱里来,急叫救时,船里有一尺多水。那两只船挈将拢来,世人抢救陈太尉过船去。大家且把船只顾摇开,那边来顾御酒圣旨。两只快船先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