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只得自和两个公人也离了旅店,又自去一处酒。那店家说道:“小郎已自都分付了,我们如何敢卖与你们!你枉走!白自吃力!不济事!”宋江和两个公人都作声不得;却被他那边不肯相容。宋江问时,都道:“他已着小郎连连分付去了,不准安着你们三个。”当下宋江见王是话头,三个便拽开脚步,望通衢上走。瞥见一轮红日低坠,天气暗淡,宋江和两个公民气里越慌。三个筹议道:“没出处看使棒,恶了这!现在闪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倒是投那边去宿是好?”只见远远地巷子,瞥见隔林深处射出灯光来。宋江见了道:“兀,那边灯光亮处必有人家。遮莫怎地陪个谨慎,借宿一夜,明日早行。”公人看了道:“这灯光处又不在正路上。”宋江道:“没何如!固然不在正路上,明日多行三二里,却打甚么要紧?”三小我当时落路来。行不到二里多路,林子背后闪出一座大庄院来。宋江和两个公人来到庄院前拍门。庄客听得,出来开门,道:“你是甚人,傍晚半夜来拍门打户?”宋江陪着谨慎,答道:“小人是个罪犯配送江州的人。本日错过了宿头,无处安息,欲求贵庄借宿一宵,来早依例拜纳房金。”庄客道:“既是恁地,你且在这里少待,等我入去报知庄主太公,可容即歇。”庄客入去通报了,复翻身出来,说道:“太公相请。”宋江和两个公人到内里茸棠去拜见了庄主太公。太公付教庄客,领到门房里安息,就与他们些晚餐。庄客听了,引去门首草房下,点起一碗灯,教三人歇定了;取三分饭食羹汤蔬,教他三个了。庄客收了碗碟,自入内里去。两个公人道:“押司,这里又无外人,一发除了行枷,欢愉睡一夜。明日早行。”宋江道:“说得是。”当时去了行枷,和两个公人去房外净手,瞥见星光满天,又见打麦场边屋后是一条村僻巷子,宋江看在眼里。三个净了手,入进房里,关上门去睡。
宋江听罢,对公人说道:“这般不巧的事!怎生是好!却又撞在他家投宿!我们只宜走了好。倘或这厮得知,必定他害了性命。便是太公不说,庄客如何敢瞒?”两个公人都道:“说得是。事不宜迟,尽早快走!”宋江道:“我们休从门前出去,掇开屋后一堵子出去罢。”两个公人挑了包里,宋江自提了行枷,便从房里挖开屋后一堵壁子。三小我便趁星光之下望林木深处巷子上只顾走。恰是“慌不择路。”走了一个更次,瞥见前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滚滚滚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听得背后喊叫,火把乱明,吹风忽哨赶将来。宋江只叫得苦,道:“彼苍救一救则个!”
梢公转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下水头急溜下来船上有三小我: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星光之下,早到面前。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梢公,敢在当行事?船里货色,见者有分!”这船公转头看了,仓猝应道:“本来倒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未曾带挈兄弟。”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有些油水么?”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门路又赌输了,没一文;正在沙岸上闷,坐岸上一夥人赶着。三头行货来我船里,倒是两个鸟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边。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一夥人倒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见有些油水,我不还他。”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听得声音熟,便舱里叫道:“船上豪杰是谁?救宋江则个!”那大汉失惊道:“端的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