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东人便去打两角酒,大碗价筛来教武行者吃;将一碟熟菜与他过口。片时候,吃尽了两角酒,又叫再打两角酒来。店东人又打了两角酒,大碗筛来。武行者只顾吃。本来过冈子时,先有三五分酒了;一发吃过这四角酒,又被朔风一吹,酒却涌上。
那妇人哭着道:“奴是这岭下张太公家女儿。这庵是奴家祖上坟庵。这先生不知是那边人,来我家里投宿,言说善晓阴阳,能识风水。我家爹娘分歧留他在庄上,因请他来这里坟上旁观地理,被他说诱,又留他住了几日,那厮一日见了奴家,便不肯去了;住了两三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性命,却把奴家强骗在此坟庵里住。这个道童也是别处掳掠来的。这岭唤做蜈蚣岭。这先生见这条岭好风水,以此他便自号飞天蜈蚣霸道人。”
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阿谁吃打的男人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後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拖枪拽棒,跟着阿谁大汉,吹风唿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梵衲恰是打兄弟的!”阿谁大汉道:“且捉这厮去庄里细细鞭挞!”
武行者听得大怒,便把桌子推开,走出来,喝道:“你那厮说谁!”那大汉笑道:“你这鸟梵衲要和我厮打,恰是来太岁头上动土!”便点手叫道:“你这贼行者!出来!和你说话!”武行者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一抢抢到门边。那大汉便闪出门外去。武行者赶到门外。那大汉见武松长壮,那边敢轻敌,便做个流派等着他。武行者抢入去,接住那汉手,那大汉却待用力跌武松,怎禁得他千百斤神力,利市一扯,扯入怀中,只一拨,拨将去,好似放翻小孩子的普通,那边做得半分离脚。那三四个村汉看了,手颤脚麻,那边敢上前来。
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都城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自过岭来,迤逦取路望着青州空中来。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公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於路却没人盘诘他。
只说宋江和武松两个在路上行着,於路说些闲话,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夙起,打夥又行。两个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倒是个三岔道口。宋江借问那边人道:“小人们欲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去?”那镇上人答道:“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去,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去,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
自此,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旬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孔太公父子那边肯放,又留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管待一日了,次日,将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度牒手札戒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盘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只顾将来拴缚在包裹里。
武行者踏住那大汉,提起拳头来只打实落处,打了二三十拳,当场下提起来,望门外溪里只一丢。那三四个村汉叫声苦,不知凹凸,都下水去,把那大汉救上溪来,自搀扶着投南去了。这店东人吃了这一掌,打得麻了,动掸不得,自入屋後遁藏去了。武行者道:“好呀!你们都去了,老爷吃酒了!”把个碗去白盆内舀那酒来只顾吃。桌子上那对鸡,一盘子肉,都未曾吃动。武行者且不消箸,双手扯来肆意吃,没半个时候,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