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西欧岳头,巨灵神一劈山岳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倒了不周山;力士施威,飞锤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撼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返来饱饭傍晚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举头惊飙起,掣目电光生。动乱则折峡倒冈,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片玉,尾梢斜卷一堆银。
青松愚笨,翠柏阴沉。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虚皇坛畔,模糊垂柳名花;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左壁厢天丁力士,参跟着太乙真君;右势下玉女金童,簇捧定紫微大帝。披发仗剑,北方真武踏龟蛇,趿履顶冠,南极白叟伏龙虎。前排二十八宿星君,后列三十二帝天子。阶砌下贱水潺湲,墙院后好山环抱。鹤生丹顶,龟长绿毛。树梢头献果苍猿,莎草内衔芝白鹿。三清殿上,击金钟羽士步虚;四圣堂前,敲玉罄真人礼斗。献香台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将瑶坛,赤日影摇红玛瑙。早来门外祥云现,疑是天师送老君。
世人一齐都到殿内,暗中暗不见一物。太尉教从人取十数个火把点着,将来打一照时,四边并无一物,只中心一个石碑,约高五六尺,上面石龟趺坐,大半陷在泥里。照那碑碣上时,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人皆不识;照那碑后时,却有四个真字大书,凿着“遇洪而开”。却不是一来天罡星合当出世,二来宋朝必显忠良,三来刚巧遇着洪信,岂不是天数?洪太尉看了这四个字,大喜,便对真人说道:“你等反对我,却怎地数百年前已必定我姓字在此?遇洪而开,清楚是教我开看,却何妨。我想这个魔王,都只在石碑底下。汝等从人,与我多唤几个火工人等,将锄头铁锹来掘开。”
那条大蛇,径抢到盘陀石边,朝着洪太尉盘做一堆,两只眼迸出金光,伸开巨口,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洪太尉脸上,惊得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蛇看了洪太尉一回,往山下一溜,却早不见了。太尉方才爬得起来。说道:“忸捏!惊煞下官!”看身上时,寒栗子比馉饳儿大小,口里骂那羽士:“叵耐无礼,戏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骇!若山上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再拿了银提炉,清算身上诏敕并衣服巾帻,却待再要上山去。正欲移步,只听得松树背后模糊地笛声吹响,垂垂迩来。太尉定睛看时,只见那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太尉看那道童时:头绾两枚丫髻,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草鞋麻间隔。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灰尘;绿鬓红颜,耿耿全然无俗态。昔日吕洞宾有首牧童诗道得好:
昏昏冷静,杳杳冥冥,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不分南北,怎辨东西。黑烟霭霭扑人寒,寒气阴阴侵体颤。人迹不到之处,妖精来往之乡。让开双目有如盲,伸出两手不见掌。常如三十夜,却似五更时。
这洪太尉单独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迟疑,心中想道:“我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茵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边,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肩气喘,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地跳出一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呀!”扑地今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