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已牌时分,众军近山摆开步地,摇旗擂鼓搦战。只见芒砀山下有三二十面锣声震地价响;三个头领一齐来到山下,便将三千余人摆开:摆布两边,项充、李衮;中间拥出阿谁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马,立于阵前。那樊瑞虽会使些妖法,却不识步地;看了宋江军马,四周八方,团团密密,心中暗喜道:“你若摆阵,中我计了!”分付项充、李衮:“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著标枪飞剑,只等樊瑞作法。只见樊瑞立在顿时,挽定流星,右手仗著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却早暴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色无光。项充、李衮号令声,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畴昔。宋江军马见杀将过来,便分开做两下。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来,其他的回本阵去了。宋江瞥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便叫阵达把七星号旗只一招,那座步地,纷繁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寻路不见。高坡上朱武把小旗在那边指引:他两个投东,朱武便望东指;如果投西,便望西指。本来公孙胜在高处看了,已先拔出那松文古定剑来,口中念动咒语,喝声道:“疾!”便借著那风,尽随著项充,李衮脚边乱卷。
宋江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军健早解项充,李衮,到于麾下。忙叫解了绳索,亲身把盏,说道:“二位懦夫,实在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宋江久闻三位懦夫大名,欲来拜请上山,同聚大义;盖因不得其便,是以错过。倘蒙不弃,同归盗窟,不堪万幸。”两个听了,拜伏在地,道:“久闻及时雨大名,只是小弟等无缘,未曾拜识。本来兄长果有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六合相拗;本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酬谢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义士头领,若肯放我们一个归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如何?”
宋江同众豪杰军马已到梁山泊边,却欲过渡;只见芦苇岸边通衢上一个大汉望著宋江便拜。仓猝上马扶住,问道:“足下姓甚名谁?那边人氏?”那汉答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人见小人赤发黄须,都唤小报酬‘金毛犬’。祖贯是涿州人氏。平生只靠去北边空中盗马。今春去到枪竿岭北边,盗得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一日能行千里,北方驰名,唤做‘照夜玉狮子’,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于在枪竿岭下,被小人盗得来。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前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期来到凌州西南上曾头市过,被那‘曾家五虎’夺去了。小人称呼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想那厮多有肮脏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脱得脱,特来奉告。”宋江看此人时,虽是骨瘦形粗,却也一表非俗。心中暗喜,便道:“既然如此,且回到盗窟里商讨。”带了段景住,一同都下船,到金沙岸登陆。晁天王并众头领接到聚义厅上。宋江教樊瑞,项充,李衮和众头领相见。段景住一同都参拜了。打起聒听鼓来,且做道贺筵席。
宋江见盗窟连添了很多人马,四方豪杰望风而来,是以叫李云,陶宗旺监工,添造房屋并四边寨栅。段景住又提及那匹马的好马,宋江叫神行太保戴宗去曾头市密查那匹马的下落。戴宗去了四五日,返来对众头领说道:“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子原是大金国人,名为曾父老,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密,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又有一个西席史文恭,一个副西席苏定。去那曾头市上,堆积著五七千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愿要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捉尽我盗窟中头领,做个仇家。那匹千里玉狮子见今与西席史文恭骑坐。更有普通堪恨那厮之处――诬捏几句这语,教市上小儿们都唱道:”动摇铁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高低有尖钉。扫荡梁山净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活捉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没一个不唱,真是令人忍耐不得!“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牲口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身走一遭!不捉得这牲口,誓不回山!“宋江道:”哥哥是盗窟之主,不成轻动,小弟愿往。“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绩。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倒是贤弟去。“宋江苦劝不听。晁盖忿怒,便点五千人马,启请二十个头领互助下山;其他都和宋公明保守盗窟。当日晁盖便点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张横、杨雄、石秀、孙立、黄信、燕顺、邓飞、欧鹏、刘唐、阮小5、阮小2、阮小7、白胜、杜迁、宋万:共是二十个领,部领三甲士马下山。宋江与吴用,公孙策众头领就山下金沙岸饯行。喝酒之间,忽起一阵暴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世人见了,尽皆失容。吴学究谏道:”哥哥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倒霉。不若停待几日,却去和那厮理睬。“晁盖道:”六合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当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吴用一个那边别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