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中消乏,没何如,将出来卖了。”
又听得高衙内道:“娘子,不幸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得回转!”
二人道:“衙内且宽解,只在小人两个身上,好歹要共那人完聚;只除他自缢死了,便罢。”
陆虞候道:“兄,我两个休家去,只就樊楼内吃两杯。”
陆虞候道:“现在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那个及兄的本领?太尉又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林冲吃了八九杯酒,因要小遗,起家道:“我去净手了来。”
只听得娘子叫道:“清平天下,如何把我夫君子关在这里!”
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林冲道:“价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时,我买你的。”那汉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林冲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那汉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娘子赶到布帘下,叫道:“大哥,少饮早归。”
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再说林冲每日和智深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那一日,两个同业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沈了我这口宝刀!”林冲也不睬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那汉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港。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得军火的!”
两个又道:“太尉直在内里等你,叫引教头出去。”
林冲道:“叵耐这陆谦牲口厮赶着称兄称弟——你也来骗我!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管着他头面!”(人间要骗你的尽是常日里称兄道弟的,不然也没个下嘴处)娘子苦劝,那边肯放他出门。陆虞候只躲在太尉府内,亦不敢回家。林冲连续等了三日,并不见面。府前人见林冲面色不好,谁敢问他?
陆谦道:“特来看望,兄何故连日街前不见?”
次日,已牌时分,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
衙内道:“实不瞒你们说。我为林家那人,两次不能壳得他,又吃他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目睹得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
林冲上得楼上,寻不见高衙内,问娘子道:“未曾被这厮点污了?”
林冲下得楼来,出旅店门,投东冷巷内去净了手,回身转出巷口,只见女使锦儿叫道:“官人,寻得我苦!却在这里!”
娘子道:“未曾。”
都管道:“陆虞候和富安有计算。”高俅道:“既是如此,教唤二人来商讨。”
本来陆虞候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内。
林冲道:“少坐拜茶。”
锦儿道:“官人和陆虞候出来,没半个时候,只见一个男人慌慌吃紧奔来家里,对娘子说道∶”我是陆虞候家邻舍。你家教头和陆谦吃酒,只见教头一口气不来,便撞倒了!“叫娘子且快来看视,娘子听得,赶紧央间壁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男人去。直到太尉府前巷内一家人家,上至楼上,只见桌子上摆着些酒食,不见官人。恰待下楼,只见前日在岳庙里罗噪娘子的那后生出来道∶”娘子少坐,你丈夫来也。“锦儿仓猝下得楼时,只听得娘子在楼上叫∶”杀人!“是以,我一地里寻官人不见,正撞着卖药的张先生道:”我在樊楼前过,见教头和一小我入去吃酒。“是以特奔到这里。官人快去!”林冲见说,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三步做一步,跑到陆虞候家;抢到胡梯上,却关着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