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荏苒,过了三月,恰是乐极生悲。王庆一日得烂醉如泥,在本府正排军张斌面前,暴露马脚,遂将此事张扬开去,不免吹在童贯耳朵里。童贯大怒,思惟要寻罪恶摆拨他,不在话下。
且说王庆是以事发觉,不敢再进童府去了。一日在家闲坐,此时已是蒲月下旬,气候酷热,王庆掇条板凳,放在天井中乘凉,方起家入屋里去拿扇子,只见那条板凳四脚搬动,从天井中走将入来。王庆喝声道:“奇特!”飞起右脚,向板凳只一脚踢去。王庆叫声道:“阿也苦也!”不踢时,万事皆休,一踢时,迍邅立至。恰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毕竟王庆踢这板凳,为何叫苦起来,且听下回分化。
道君天子敕下法司,将反贼田虎、田豹、田彪,押赴市曹,凌迟碎剐。当下琼英带得父母小像,禀过监斩官,将仇申宋氏小像,吊挂法场中,像前摆张桌子,比及中午三刻,田虎开刀碎剐后,琼英将田虎首级,摆在桌上,滴血祭奠父母,放声大哭。此时琼英这段事,东京已传遍了,当日观者如垛:见琼英哭得悲哀,无不感泣。琼英祭奠已毕,同张清、叶清望阙谢恩。三人离了东京,迳望宛州进发,来助宋江,征讨王庆,不在话下。
本来那女子是童贯之弟童贳之女,杨戡的外孙。童贯扶养为己女,许配蔡攸之子,倒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奶名叫做娇秀,年方二八。她禀过童贯,乘天子两日在李师师家文娱,欲到艮岳玩耍。童贯预先叮咛了禁甲士役,是以不敢劝止。那娇秀出来了两个时候,兀是不见出来。王庆那厮,呆呆地在内里守着,肚里饥饿,踅到东街旅店里,买些酒肉,忙忙地了饮六七杯,恐怕那女子去了,连帐也不算,向便袋里摸出一块二钱重的银子,丢与店小二。王庆再踅到艮岳前,又停了一回,只见那女子同了养娘,轻移莲步,走出艮岳来,且不上轿,看那艮岳内里的景色。王庆踅上前去看那女子时,端的斑斓,有《混江龙词》为证:
那娇秀一眼觑着王庆风骚,也看上了他。当有干办虞候,喝开世人,养娘扶娇秀上轿,世人簇拥着,转东过西,却到酸枣门外岳庙里来烧香。王庆又跟从到岳庙里,人隐士海的,挨挤不开,世人见是童枢密处虞候干办,都让开条路。那娇秀下轿进香,王庆挨踅上前,倒是不能近身,又恐侍从人等叱苒,冒充与庙祝熟,帮他点烛烧香,一双眼不住的溜那娇秀,娇秀也把眼来频觑。本来蔡攸的儿子,生来是憨呆的;那娇秀在家,听得几次媒婆传说是真,日夜叫屈痛恨;本日见了王庆风骚姣美,那小鬼头儿春情也动了。
王庆看到好处,不觉心头鹿撞,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顷刻间酥了半边。那娇秀在人丛里,觑见王庆的边幅: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矫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姣美风骚无穷。
宋江等正在征途,不便升受,待淮西奏凯,另行酌议封赏。“本来蔡京知王庆那边兵强将猛,与童贯、杨戬、高俅计议,用心将侯蒙、罗戬送到陈那边,只等宋江等败绩,侯蒙、罗戬,怕他走上天去?当时却不是一网打尽。话不絮繁。却说那四个贼臣的条议,道君天子一一准奏,降旨写敕,就着侯蒙、罗戬,奉诏敕,及领犒赏金银、缎疋、袍服、衣甲、马匹、御酒等物,本日起行,驰往河北,宣谕宋江等;又敕该部将河北新复各府州县所缺正佐官员,速行推补,勒限星驰到差。道君天子判定政事已毕,复被王黼、蔡攸二人,劝帝到艮岳文娱去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