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全思惟王庆脸上金印不稳;幸得昔年到建康,闻得“神医”安道全的名,用厚币交结他,学得个疗金印的法儿,却将毒药与王庆点去了,后用好药调节,起了红疤,再将金玉细末,涂搽调节,仲春不足,那疤痕也消磨了。
闭门闹了两日,家至户到,一一挨查,并无影迹。州尹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处所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访拿凶首。写了王庆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信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县,一同访拿。
王庆上前,呀的一声推动门去,只见一小我兀自未梳洗,从内里走将出来。王庆看时,认得这个乃是母姨表兄院长范全。他从小随父亲在房州经纪得利,是以就充做本州两院押牢节级。今春三月中,到东京公干,也在家住过几日。当下王庆叫道:“哥哥别来无恙!”范全也道:“是像王庆兄弟。”见他这般模样,脸上又刺了两行金印,正在疑虑,未及答复。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陕州城,抓扎起衣服,从城濠浅处,去过对岸,心中思惟道:“虽是逃脱了性命,却往那边去遁藏好?”此时是仲冬将近,叶落草枯,星光下看得前程径。王庆当夜转过了三四条巷子,方有条通衢。吃紧忙忙的驰驱,到红日东升,约行了六七十里,倒是望着南边行走,瞥见前有人家稠密去处。王庆思惟身边另有一贯钱,且到那边买些酒食吃了,再算计投那边去。未几时,走到市里,气候尚早,酒肉店尚未开哩。只要朝东一家屋檐下,挂个安息客商的破灯笼儿,是那家昨晚未曾收得,门儿兀是半开半掩。
王庆见内里有人出来,把那提灯的小厮只一脚,那小厮连身带灯跌去,灯火也灭了。庞元只道张世开打小厮,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厮?”却待上前来劝,被王庆飞抢上前,公开里望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颠翻在地。王庆揪住了头发,一刀割下头来。庞氏听得内里喊声凶恶,急叫丫环点灯,一同出来照看。王庆瞥见庞氏出来,也要上前来杀。你道有恁般怪事!说也不信。王庆当时转眼间,便见庞氏背后有十数个亲随伴当,都执东西,赶喊出来。
当下闹动了一营,及摆布前后邻舍世人,在营后墙外,照着血污衣服,细细简认,件件都是王庆的。世人都商讨,趁着未开城门,去报知州尹,急差人搜捉。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州尹闻报大惊,敏捷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将陕州四门闭紧,点起军兵,并访拿职员,城中坊厢里正,一一排门搜捉凶人王庆。
且不说王庆越城,再说张世开的妾庞氏,只同得两个丫环,点灯出来照看,原无甚么伴当同她出来。她先瞥见了兄弟庞元血渌渌的头在一边,体在一边,唬得庞氏与丫环都面面觑,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半晌价说不出话。当下庞氏三个,连跌带滚,战战兢兢的跑出来,张扬起来,叫起内里亲随,内里当值的军牢,打着火把,固执东西,都到前面照看。只见二重门外,又杀死张管营,那小厮颠仆在地,尚在挣命,口中吐血,目睹得不能够活了。世人见后门开了,都道是贼在前面来的,一拥到门外照看,火光下照见两疋彩缎,抛在地下,世人齐声道是王庆。赶紧查点各囚徒,只要王庆不在。
王庆于路上问范全为何到此,范全说道:“蒙本处州尹,差往陕州州尹处送达书札,昨日方讨得回书,随即离了陕州,因天晚在此歇宿;却不知兄弟正在陕州,又做出恁般的事来。”范全同了王庆,夜止晓行,叛逃到房州。过得两日,陕州行文挨捕凶人王庆。范全捏了两把汗,回家与王庆说知:“城中必不成安身。城外定山堡东,我有几间草房,又有二十余亩地步,是前年买下的。现在发几个庄客在那边耕作,兄弟到那边遁藏几日,却再算计。”范全到黑夜里,引王庆出城,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却把王庆改姓换名,叫做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