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台上传下将令,早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发一通擂,去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个炮。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藏在门旗下;杨志也从阵前跑马入军中,直到门旗背后,将台上又把黄旗招动,又发了一通擂。两军齐呐一声喊,教场中谁敢作声,静荡荡的。再一声锣响,扯起净平白旗,两下众官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悄悄地立着。将台上又青旗招动。
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正欲交兵比武。只见兵马都监贵显喝道:“且住!”自上厅来禀复梁中书道:“复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技艺,固然未见本领凹凸,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本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败致命。此乃于军倒霉。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戴,但用枪杆厮搠;如白点多都当输。”
梁中书看时,不是别人,倒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度面上只要争气,抢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前锋。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希冀一力要汲引杨志,众将不伏;一发等他赢了索超,他们也死而无怨,却无话说。”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你与索超比试技艺,如何?”
那周谨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杨志也拍胯上马,捻手中枪,来战周谨。两个在阵前来交常常,番番复复;搅做一团,纽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上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好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杨志时,只要左肩胛下一点白。
杨志谢了。自去结束。却说李成对索超道:“你却难比别人。周谨是你门徒,先自输了,你如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我有一匹惯曾上阵的战马并一副披挂,都借与你。谨慎在乎,休教折了锐气!”
梁中书大喜,叫换周谨上厅,看了迹,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技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正请受的副牌?教杨志替此人职役。”
周谨的马早到教场南绝顶,那马便转望演武厅来。杨志的马见周谨马跑转来,那马也便回身。杨志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内心想道:“射中他后心窝,必至伤了别性命;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当时快;一箭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那匹空马直跑过演武厅背后去了。众军卒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管军兵马都监李成上厅禀复梁中书道:“周谨枪法陌生,弓马熟娴;不争把他来退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索超谢了,也自去结束。
李成传下言语,叫两个比箭豪杰各关与一面遮箭牌防护身材,两个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杨志说道:“你先射我三箭,后却还你三箭。”周谨听了,恨不得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看破了他手腕,全不把他为事。当时将台上早把青旗麾动,杨志拍马望南边去。周谨纵马赶来,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杨志后心飕地一箭。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霍地一闪,去镫里藏身,那枝箭早射个空。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却早慌了;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杨志较亲,望后心再射一箭。杨志听得第二枝箭来。却不去镫里藏身。那枝箭风也似来,杨志当时也取弓在手,用弓梢只一拨,那枝箭滴溜溜拨下草地里去了。周谨见第二枝箭又射不着,内心越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绝顶;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回身望正厅上走返来。周谨也把马只一勒,那马也跑回,就势里赶将来。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类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周谨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满满地,尽平生力量,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只一箭射将来。杨志听得弓弦响,纽回身,就鞍上把那枝箭只一绰,绰在手里,便纵马入演武厅前,撇下周谨的箭。梁中梁书见了,大喜,便下号令,却叫杨志也射周谨三箭。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望南而走。杨志在顿时把腰只一纵,略将脚一拍,那马泼喇喇的便赶。杨志先把弓虚扯一扯,周谨在顿时听得脑后弓弦响,窜改身来,便把防牌来迎,却早接个空。周谨深思道:“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喝住了他,便算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