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上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豪杰,但有人来投奔他的,非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家;最爱刺枪使棒,亦本身强力壮,不娶妻室,整天只是打熬筋骨。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是东溪村,一个是西溪村,只隔一条大溪。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诱人下水,聚在溪里无可何如。忽一日,又个和尚颠末,村中人备细说知此事,和尚指个去处,教用青石凿个宝塔,放于地点,镇住溪边。当时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当时晁盖得知了,大怒,从溪里走将畴昔,把青石宝塔单独夺了过来东溪边放下,因此人皆称他托塔天王。晁盖把持在那村坊,江湖都闻他的名字。
当时晁盖提了灯笼自出房来,仍旧把门拽上,急入后厅来见雷横,说道:“甚是慢客。”雷横道:“多多相扰,理甚不当。”两个又吃了数杯酒,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辞职,好去县中画卯。”晁盖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雷横道:“却得再来拜见,请保正免送。”晁盖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
晁盖喝道:“小三你如何不迳来见我,却去村中做贼?”那汉叫道:“阿舅!我未曾做贼!”晁盖喝道:“你既不做贼,如何拿你在这里?”夺过兵士手里棍棒,劈脸劈脸便打。雷横并世人劝道:“且不要打,听他说。”那汉道:“阿舅息怒,且听我说。自从十四五岁时来走了这遭,现在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来见阿舅;权去庙里睡得醒了结来寻阿舅。不想被他们不问事繇,将我拿了;却未曾做贼!”晁盖拿起棍来又要打,口里骂道:“牲口!你却不迳来见我,且在路上妄图这口黄汤!我家中没得与你吃?屈辱杀人!”雷横劝道:“保正息怒。令甥本未曾做贼。我们见他偌大一条大汉,在庙里睡得蹊跷,亦且面熟,又不认得,是以设疑,捉了他来这里。若早知是保正的令甥,定不拿他。”――唤兵士,――“快解了捆绑的索子,放还保正。”众兵士顿时解了那汉。雷横道:“保正休怪,早知是令甥,不致如此。甚是获咎。小人们归去。”
晁盖听了,记在心,称谢道:“多亏都头见报。”
晁盖却去内里拿了个灯笼,迳来门楼下看时,兵士都去吃酒,没一个在内里。晁盖便问看门的庄客:“都头拿的贼吊在那边?”庄客道:“在门房里关着。”晁盖去推开门打一看时,只见高高吊起那男人在内里,暴露一身黑肉,上面抓起两条黑魉魉毛腿,赤着一支脚。晁盖把灯那人脸时,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熟一片黑黄毛。晁盖便问道:“男人,你是那边人?我村中未曾见有你。”那汉道:“小人是远乡客人,来这里投奔一小我,却把我拿来做贼。我须有辩白处。”晁盖道:“你来我这村中投奔谁?”那汉道:“我来这村中投奔一个豪杰。”晁盖道:“这豪杰叫做甚么?”那汉道:“他唤做晁保正。”晁盖道:“你却寻他有甚活动?”那汉道:“他是天下闻名的义士豪杰,现在我有一套繁华,要与他说知,是以而来。”晁盖道:“你且住,只我便是晁保正。却要我救你,你只认我做娘舅之亲。少刻我送雷都头那人出来时,你便叫我做阿舅,我便认你做外甥。便说四五岁离了这里,今只来寻阿舅。是以不认得。”那汉道:“若得如此救护,深感厚恩。义士提携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