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却待要回言,只见劈面松林里影着一小我在那边舒头探脑价望。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赶来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六小我,脱得赤条条的,在那边乘凉;一个鬓边老迈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见杨志赶入来,七小我齐叫一声“阿也,”都跳起来。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
那卖酒的男人说道:“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了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世人半贯钱罢。”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那男人收了钱,挑了空桶,仍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当中,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小我,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粉饰好了,叫声“聒噪”,一向望黄泥冈下推去了。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材,挣扎不起,十五小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七小我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得。
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
杨志道:“现在须不比承平时节。”
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那汉瞥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
却怎地用药?本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小我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用心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断念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冒充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战略。那计算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
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本日天下怎地不承平?”
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甲士,相公不幸,汲引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籽大小的官职,直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落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对待!”
杨志骂道:“这牲口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又打去。
话休絮烦。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小我没一个不怨怅杨志。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渐渐地打火吃了早餐行,恰是六月初四日时节,气候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非常大热,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约行了二十馀里路程,那甲士们考虑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众甲士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实在那热不成当。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众军汉道:“这般气候热,兀的不晒杀人!”杨志喝着军汉道:“快走!赶过前面冈子去,却再理睬。”正行之间,前面迎着那土冈子。一行十五人奔土冈子来,歇下担仗,十四人都去松林树下睡倒了。
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那七人问道:“你倒置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边有钱与你!”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颠末,听很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经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道:”我七个只要些枣子,别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临时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是以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杨志道:”本来如此。也是普通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唯恐是歹人,是以赶来看一看。“那七小我道:”客长请几个枣子了去。“杨志道:”不必。“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