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见搠了王伦,各掣刀在手。
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与六个豪杰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阶下小喽啰轮番把盏。
林冲道:“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之人!我实在本日放他不过!”
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盘话;但提起聚义一事,王伦便把闲话支吾开去。
王伦道:“休如何说,且请到小寨,再有计议。”一行从人都跟着上山来。
只见宋万亲身骑马,又来相请。
王伦领着一班头领出关驱逐晁盖等,仓猝见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本日且喜光临草寨。”
吴用便道:“晁兄,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支,便当辞职。”
辰牌已后,三四次人来聘请。
先叫小头子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息。
王伦喝道:“你看这牲口!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高低!”
王伦便起家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很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令人亲到麾下纳降。”
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卤莽;本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林冲痛骂道:“量你是个落地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盗窟之主!”
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迟疑,作声不得;本身沉吟,虚作应对。
吴用把眼来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在椅上把眼瞅王伦身上。
林冲起家别了世人,说道:“少间相会。”世人相送出来。
三四小我去未几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放着五锭大银。
晁盖和众头领各各带了东西,埋没在身上;结束得端方,却来赴席。
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
林冲疾把王伦首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蹬!”晁盖等仓猝扶起三人来。
王伦留道:“且请席结束去。”
林冲自上山去了。
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流数,先付与小喽啰赍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
七小我都上肩舆,一迳投南山川寨里来,直到水亭子前下了轿。
吴用便道说:“头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盗窟情分。本日王头领以礼发付我们下山,送与川资,又未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
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出来相接,聘请到那水亭子上,分宾主坐定。
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本日得会。”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交,礼节未曾有误。固然本日能彀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迳来陪话。”晁盖称谢道:“深感厚意。”吴用便动问道:“小生昔日久闻头领在东京时,非常豪杰,不知缘何高俅不睦,致被谗谄?后闻在沧州亦被火烧了雄师草料场,又是他的战略,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林冲道:“若说高俅这贼谗谄一节,但提起,毛发植立!又不能报得此雠!来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保举到此。”吴用道:“柴大大人,莫非是江湖上称为小旋风柴进的么?”林冲道:“恰是此人。”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采取四方豪杰,说是大周天子嫡派子孙,如何能彀会他一面也好!”吴用又对林冲道:“据这柴大官人,名闻寰海,声播天下的人,教头若非技艺超群,他如何肯荐上山?非是吴用过称:理合王伦让这第一名与头领坐。此天下公论,也不负了柴大官人的手札。”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志愿上山。不想本日去住无门!非在位次寒微,只为王伦心术不定说话不定,难以相聚!”吴用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蔼,如何心肠倒恁窄狭?”林冲道:“本日盗窟幸得浩繁豪杰到此相扶互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达之心,但恐众豪杰权势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息。”吴用道:“既然王头拥有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发付,自投别处去便了。”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林冲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本日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说话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目前有半句话整齐时,尽在林冲身上!”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弟兄皆感厚意。”吴用便道:“头领为新弟兄面上倒与旧弟兄分颜。如果可容即容;不成容时,小生等顿时辞职。”林冲道:“先生差矣;前人有言‘惺惺惜惺惺,豪杰惜豪杰。’量这一个泼男女,肮脏牲口,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