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师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恰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武松听不细心,却待向前来再看时,并没有寒气,亦不见人;自家便一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深思是梦非梦,转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死必定不明!却才正要报我晓得,又被我的神情冲散了他的灵魂!”放在内心不题,等天明却又理睬。
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寒气来,回旋暗淡,灯都遮黑了,壁上纸钱乱飞。那阵寒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看时,只见小我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
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带上孝,一起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参加里。王婆和那妇人访问,道:“九叔,且喜得贵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未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槅子前面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玻璃灯,内里贴些经幡钱垛金银锭采绘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肆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是偷鸡盗狗之欢,现在家中又没人碍眼,肆意停眠整宿。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惊骇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地痞,谁肯来多管。
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你们分了,都要伏贴。若与我钱帛,不成要。”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么症候?吃谁的药?”那妇人一头哭,一头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旬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甚么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
武松叫过卖造三分饭来,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纪幼小,倒有养家孝敬之心。却才与你这些银子,且做川资。我有效着你处,事件了毕时,我再与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你恁地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工夫敏捷,前后又早四十馀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后往回刚好过了两个月。去时残夏季气,返来三月初头。于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忽,赶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宝贝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天气渐白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么病死了?”那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道:“倒是谁买棺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保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