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尹陈文昭看了来文,随即行移,拘到何九叔、郓哥并四家邻舍和西门庆妻小,一干人等都到厅前听断。牢中取出武松,读了朝廷明降,开了长枷,脊仗四十――高低公人都看觑他,止有五七下着肉。――取一面七斤半铁叶团头护身枷,钉了,脸上免不得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孟州牢城。其馀一干世人,省谕发落,各放宁家。大牢里取出王婆,当厅服从。读了朝廷明降,写了犯由牌,画了伏状,便把这婆子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索,东平府尹判了一个字:“剐!”上坐,下抬;破鼓响,碎锣鸣;犯由前引,混棍后催;两把尖刀举,一朵纸花摇;带去东平府市内心吃了一剐。
当下县吏领了公文,抱着文卷并何九叔的银子、骨殖、招词、刀仗,带了一干人犯,上路望东平府来。世人到得府前,看的人轰动了衙门口。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客长,打多少酒?”武松道:“不要问多少,只顾烫来。肉便切三五斤来。一发算钱还你。”那妇人道:“也有好大馒头。”武松道:“也把三二十个来做点心。”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内里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双箸,切出两盘肉来,连续筛了四五巡酒,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武松取一个拍开看了,叫道:“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妇人嘻嘻笑道:“客长,休要讽刺。清平天下,荡荡乾坤,那边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武松道:“我向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边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此时轰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知县听得人来报了,先自骇然,随即升厅。武松押那王婆在厅前跪下,行凶刀子和两颗人头放在阶下。武松跪在左边,婆子跪在中间,四家邻舍跪在右边。武松怀中取出胡正卿写的口词,重新至尾告说一遍。知县叫那令史先问了王婆口词,普通供说,四家邻舍指证明白;又唤过何九叔、郓哥,都取了明白供状,唤当该仵作行人,委吏一员,把这一干人押到紫石街简验了妇人身尸,狮子桥下酒楼前简验了西门庆身尸,明白填写尸单格目,回到县里,呈堂备案。知县叫取长枷且把武松同这婆子枷了,收在监内;一干平人寄监在门房里。
两个公人和武松入到内里,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两个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缠袋,高低肩坐了。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间搭膊,脱下布衫。两个公人道:“这里又没人瞥见,我们担些短长,且与你除了这枷,欢愉吃两碗酒。”便与武松揭了封皮,除下枷来,放在桌子底下,都脱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边窗槛上。
那何九叔、郓哥、四家邻舍,县吏领了,自回本县去了。武松下在牢里,自有几个土兵送饭。
三小我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稀有间草房,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武松见了,指道:“那边不有个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