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时见本官衙内很多银酒器皿,因此起意,至夜乘势盗取入己。”与了招状。知府道:“这厮恰是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钉了监下!”牢子将太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世人才晓得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都起家替蒋门神陪话,道:“豪杰息怒。教他便搬了去,偿还本主。”
武松下到大牢里,深思道:“叵耐张都监那厮安排这般骗局坑陷我!我若能够挣得性命出去时,却又理睬!”牢子狱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将他一双脚日夜匣着;又把木杻钉住双手,那边容他些松宽。
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蒋门神便道:“豪杰但说。蒋忠都依。”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离了欢愉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复原主金眼彪施恩。谁教你强夺他的?”蒋门神仓猝应道:“依得!依得!”武松道:“第二件,我现在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欢愉林为头为脑的豪杰豪杰都来与施恩陪话。”蒋门神道:“小人也依得!”武松道:“第三件,你从本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欢愉林,连夜回籍去,不准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归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成果了你命!你依得么?”蒋门神听了,要挣扎性命,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圃里去寻时,一周遭不见;复翻身却奔出来,不防备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交绊翻,走出七八个军汉,叫一声“捉贼”,当场下,把武松一条麻索绑了。武松急叫道:“是我!”那众军汉那边容他分辩。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来!”
武松自从在张都监宅里,相公见爱,但是人有些公事来央浼他的,武松对都监相公说了,无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银、财帛、段匹……等件。武松买个柳藤箱子,把这送的东西都锁在内里,不在话下。
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张都监看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汲引你一力成人,未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希冀要汲引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活动?”武松大呼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登时的豪杰,不做这般的事!”张都监喝道:“你这厮休赖!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有无赃物!”
且说武松邀众高邻直吃得尽醉方休。至晚,世人散了,武松一觉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
武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人汉,豪杰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缺恁地一小我,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已人么?”武松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汲引,小人当以执鞭随镫,奉侍恩相。”
武松大呼委曲,那边肯容他分辩。众军汉扛了赃物,将武松送到奥妙房里收管了。张都监连夜令人去对知府说了,押司孔目,高低都利用了钱。
那蒋门神吃他一吓,那边敢再作声。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铺。蒋门神羞惭满面,相谢了世人,自唤了一辆车儿,就装了行李,起家去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