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瞥见宋江,却不认得;相他脸上“金印,”又不分晓;没可深思处,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裹来,我看他公文便知”那人道:“说得是。”便去房里取过公人的包裹翻开,见了一锭大银,又多少散碎银两。解开文书袋来,看了差批,世人只叫得“忸捏。”那大汉便道:“天使令我本日上岭来!早是未曾动!争些儿误了我哥哥性命!”那大汉便叫那人:“快讨解药来,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赶紧调体味药,便和那大汉去作房里,先开了枷,扶将起来,把这解药灌将下去。四小我将宋江扛出前面客位里,那大汉扶住着,垂垂醒来,光着眼,看了世人立在面前,又不认得。只见那大汉教两个兄弟扶住了宋江,纳头便拜。宋江问道:“是谁?我不是梦中么?”只见卖酒的那人也拜。宋江道:“这里恰是那边?不敢动问两位高姓?”那大汉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贯江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梢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这个卖酒的是其间揭阳岭人,只靠做私商门路,人尽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这两个兄弟是其间浔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倒是投奔李俊家歇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一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蛟童猛。”这两个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问道:“却才麻翻了宋江,如何却知我姓名?”李俊道:“兄弟有个了解,克日做买卖从济州返来,提及哥哥大名,为发在江州牢城。李俊平常思念,只要去贵县拜识哥哥,只为缘分陋劣,不能彀去。今闻仁兄来江州,必从这里颠末。小弟连连在岭劣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见来。本日偶然,天幸使令李俊同两个弟兄上岭来,就买杯酒,遇见李立说将起来;是以,小弟大惊,仓猝去作房里看了,却又不认得哥哥;猛可考虑起来,取讨公文看了,晓得是哥哥。不敢问仁兄,闻知在郓城县做押司,不知为何事配来江州?”宋江把这杀了阎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书,回家事发,今次配来江州,备细说了一遍。世人称叹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但在其间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刻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扳连家中老父,其间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义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两个公人来。”李立赶紧叫了火家,已都返来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里来,把解药灌将下去,救得两个公人起来,面面相觑,道:“我们想是行路辛苦,恁地轻易得醉!”世人听了都笑。当晚李立置酒管待世人,在家里过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裹给了宋江并两个公人。当时相别了。宋江自和李俊,童威,童猛,并两个公人下岭来,迳到李俊家歇下。置备酒食相待,结拜宋江为兄,留在家里过了数日。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银两与两个公人。宋江再带了行枷,清算了包里行李,告别李俊,童威,童猛,离了揭阳岭下,取路望江州来。
那人立在侧边,偷眼着,见他包裹沉重,有些油水,心内自有八分欢乐;接了宋江的银子,便去内里舀一桶酒,切一盘牛肉出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只筋,一面筛酒。三小我一头喝酒,一面口里说道:“现在江湖上歹人多,有万千豪杰着了道儿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子,我只是不信。那边有这话?”那卖酒的人笑道:“你三个说,不要我这酒和肉!内里都有了麻药!”宋江笑道:“这个大哥瞧见我们说着麻药,便来讽刺。”两个公人道:“大哥,热一碗也好。”那人道:“你们要热,我便将去烫来。”那人烫热了,将来筛做三碗。恰是饥渴当中,酒肉到口,如何不喜?三人各喝了一碗下去。只见两个公人瞪了双眼,吵嘴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望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