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的模样,如一幅画,篆印在我的内心,任凭风雨过,拂之不去。红裙,绿衣,眉眼含波,云鬓婵娟。她当时带着丫环,抱了一堆年货,仓促忙忙,和我撞了个满怀。西风漫吹,丹青散落一地。一幅墨梅图落在她脚下,映托着她的红裙,分外都雅。”
啊!?来拿她?薛嬷嬷内心一惊,瞅一眼坐在刑椅上,咬牙忍痛的人,宁寿宫一贯不过问后宫事,竟然派人来带走李映月,莫非这个小丫头来源不凡?
参谋行立在一旁回道:“太后,人带来了。”
如是应了一声,抬眼看了地上跪着的人,只一瞬就把目光收回。
宁寿宫?映月方才仿佛就闻声是宁寿宫来拿人,现下见着了在宁寿宫的顾公公,才敢肯定。莫非是斑斓去求了太后吗?
跪坐在蒲团上,映月望着观音坐像,双手合十:“大慈大悲观世音,信女鄙人,别无它妄,只乞公道二字。”
“太后,她该如何措置?”参谋行终还是按耐不住,又再开口。
参谋行感喟一声,眺望着窗外,眼中难掩哀伤流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康熙四十一年的夏季,那年夏季出奇的冷,穿戴棉衣还挡不住猎猎北风。雪珠子簌簌落下,打在人脸上模糊作痛。我抱着画好的丹青往集市走,本想趁着书铺关门前再卖上几幅画,以调换年节一顿饺子。因为父母早亡,我十二岁便一小我度日,靠着父亲留下的微薄产业,总算考了个秀才。但是,百无一用是墨客,考场暗中,无钱入围,每日也只能靠卖书画为生。”
“你姑姑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一个姓顾的男人?”
映月被两个小宫女扶着,跟在参谋行身后往静室去。太后一贯虔诚礼佛,对待宫人也是仁慈宽大,宁寿宫的静室固然也是用来关犯了错的宫人的,却不像承乾宫的暗房一样暗淡肮脏。静室北侧摆着大悲观音像,地下三个草蒲团,南墙上有窗,阳光能晖映出去,倒是很喧闹安然,合适静思己过。
“‘相顾无了解,长歌怀采薇’”这句诗,你听过吗?”
“为何?我与公公只要一面之缘,公公不怕被我扳连?”
姓顾的男人?仿佛有过,不过姑姑走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才十三岁,刚来到这里,底子就糊里胡涂的,连靠近的人都不大熟谙。
她闻声低眼昂首,因为忍痛,神采惨白,额上有精密的汗珠,却也显得更加娇弱动听,让人忍不住心生顾恤。
不怪他们,要怪就只怪本身太轻敌。
“快,将她扶出去。”薛嬷嬷擅自用刑,理负心虚,忙命长贵扶映月出去。
“在宿迁县,她却被恶霸官吏看中,掳了去,献给了当时南巡的宫里人。我只能一起尾随跟着回了都城。她被带进宫,成了宫女。我为进宫救她,自宫成了寺人。为救她性命,不为男人又何妨。但是,进了宫才发明,想逃出皇宫去,的确难如登天。可我们还是决定一试,却不想逃脱时被发明。”
映月被扶着,半倚在门框上,一只脚着地,神采刷白,盗汗淋漓,却还是忍痛拦住参谋行:“总管,不怪他们。”
宁寿宫里笼着地龙,暖和如春。太后穿戴茶青色缫丝云鹤纹氅衣,外罩着石青色卍字纹褂襕,头上簪环全无,只要一支金扁方固发。低垂着眼,手中转动着念珠,低头看着如是誊写经籍。对跪在地上的映月充耳不闻。
正在黯然间,瞅见映月被扶出来,脸上倒无伤痕,心正放下,却低头一眼瞅见她鲜血淋漓的脚,不由大怒。抬脚踹上扶着她出来的小寺人长贵:“作死的主子,你们这些人越来越没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