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贵妃叹道:“当年让你入尚食局,原是权益之计,官家与我都感觉委曲了你,迟早总要你从中出来,另寻个配得上你才调的职位。”
虽只得一上午的时候,胡典膳仍做出了好几道精美的菜,如荔枝白腰子、煎三色鲜、百宜羹等,还特地去尚食局调来一尾淮白鱼,做成官家爱吃的酒炊淮白鱼。官家见了亦赞这午膳丰厚,但未详细点评某道菜,不疾不徐地吃着,不时与郦贵妃扳谈几句。
天子沉吟,然后含笑对她道:“蒖是瑞草的种子,这名字挺好,高雅,又有些意义……是谁给你取的?”
郦贵妃顿时了然:“以是,他想到了小婧。”
两局结束,郦贵妃让冯婧坐下与她饮茶,见冯婧表情颇佳,遂故作云淡风轻地提起太子的建议。一听太子之名,冯婧面上的笑容瞬息间隐去,沉吟斯须,暖和但果断地回绝了这个发起:“还望姨母奏知官家:冯婧学问陋劣,界画算学,不过是当年在闺中浅尝辄止的游戏,岂勇于御前矫饰。修建聚景园事关严峻,太后对寝阁布局,想必已有成竹在胸,且又有蒋苑使等高人主持扶植,我实不敢等闲置喙。还望官家恕罪,持续允我容身于尚食局中,做一名浅显的厨娘。”
“以是,这是极其豪侈的做法。”天子摆首叹道,“蝤蛑本就很贵,拆了这很多只蝤蛑的螯肉,剩下的蟹身所用有限,大多还是华侈了。”
这是蒖蒖初次见冯婧玩这游戏,冯婧的表示也令她刮目相看,第一局冯婧掷出的箭便每一支都投入壶口,得了个“全壶”。执箭投掷前她两眉暗蹙,凝眸对准间那神情沉着而专注,透着一丝刚毅豪气,浑不似那传说中被无情丢弃的荏弱女子。
天子笑道:“爹爹都不吃,我又岂敢接管。再三推让后,先帝便让刘司膳把这橙瓮给菊夫人送去了。”
“大哥说,冯婧会画界画,精于算学,对土木工程亦有体味,何况她身为浑家,便利出入慈福宫,劈面咨询太后定见,有她参与设想,必能遂太后情意。”天子持续说,又感慨道,“实在,大哥说的没错,冯婧是少见的才女,当初我们让她屈居尚食局,真是委曲她了。”
蒖蒖下拜施礼谢官家夸奖,起家时悄悄打量了他一下。官家约四十岁高低,鼻若悬胆,端倪清和,蓄有美髯。大抵因勤练骑射,他肤色偏黑,但周身看来,还是儒雅多过武人气质,现在含笑看着她,状甚驯良。
郦贵妃品赏后也道好,说这做法有新意,天子旋即奉告她:“实在,以橙瓮蒸蟹的做法先帝在位时已有。当年刘司膳便为先帝做过,并且是用蝤蛑的大螯拆肉,填满橙子后蒸出来,一块块红色的螯肉浸在橙汁中,如白玉敷金,煞是都雅。”
“浦江,我是浦江人。”蒖蒖答道。
郦贵妃不由睁目,很久后才轻叹一声,问:“大哥如何提及她来?”
郦贵妃依言而行,当日下午便让蒖蒖将冯婧请来,与贵妃在阁中投壶。
天子想了想,道:“或者你暗里找她来问问,尽量劝她一劝,让她接管,别孤负了大哥保举的美意。他们今后或是以事有转机,也未可知。”
郦贵妃沉默很久,方才道:“但是,当初入尚食局是她本身的意义。官家本来是想让她跟着尚宫学习几年,再给她个高职位的……这孩子看上去和顺和顺,实则性子很有几分固执。臣妾也想让她参与聚景园设想,为太后尽忠,可不知她现下内心如何想,是否担忧是以事再招人群情……”
蝤蛑是大青蟹,螯肉大而紧实,非常鲜香。蒖蒖遐想这螯肉蟹酿橙,暗觉味道能够比湖蟹做的更清爽甘香,只是要填满一个大橙子,只怕得拆十几二十只蝤蛑的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