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与郝经等人互视一眼,已晓得相互之意。
张弘范道:“在本帅眼里,大宋君臣不过一群待宰的羔羊。百里先生见过与羔羊对饮的么?哈哈哈哈!”
张弘范道:“百里大夫所言甚是,张某旧疾已发,全仗嵇越嵇神医保持,自知命不久矣。更因如此,张某才耐烦周旋于南海之间,誓要毕其功于一役,完整断了江南士族的复宋之念。不然你觉得,我大元海军,真破不了张世杰的圆形水寨么?”
杨百里道:“吾皇道,天下兴亡,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固然兴亡只是天下事,但主宰兴亡之两边,岂可不纵谈一番?”
不一会儿,一个郎中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僮儿过来,探了探杨百里的脉息,取出两根金针,一针扎在他的胸口,一根扎在他的头上,杨百里哎呀一声,醒了过来。
杨百里伸开眼睛,正看到嵇先生的背影,轻呼道:“前面但是嵇越嵇神医?”
杨百里笑道:“汉帅莫要危言耸听。我朝张丞相固然笨拙不堪,但也晓得从战役中学习。昔日焦山之战,败于汉帅之火攻。现汉帅火攻之计已无可为,又岂能何如张丞相半分?”
郝经道:“百里大夫此言,是说我元蒙兴、大宋亡么?”
张弘范看了看大宋幼主写的“同饮一杯无”的稚嫩的手札,道:“归去禀明你家幼主,明日海上煮酒一会。”
儒林当中,向来讲究辈分,郝经以长辈自居,点头回礼,杨百里也没定见。
忽儿都,就是用刀鞘击打杨百里的亲卫,乃是张弘范下的哲别弓手、正印前锋。此时得令去了,一会儿带着司天监监副出去。
杨百里这几句话,甚是暴虐。说完以后,他是梗起脖子,只待张弘范发怒。哪知不但张弘范没有发怒,就是郝经等三位老者也没有动气。
“拜见汉帅。”
先前说话的老者道:“百里大夫,此茶味不正,乃是所用之水不好。不过比起海水所煮之茶,岂不强上百倍?”
好一个狂生!
杨百里一颗心放了下来,但面上毫无异色,只“诺”了一声,又道:“汉帅,现使节之事已毕,外臣另有一件私事相求。”
不幸杨百里一介儒生,何曾受得如狼似虎的蒙古兵的一轮好打?被推出帅帐以外时,已被打得口鼻流血,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张弘范眉头微微一皱,喝道:“忽儿都,请司天监监副来。”
张弘范不见本身,这没出杨百里的预感,但挨这一顿打,却实在没有想到。杨百里火从内心起,怒从胆边生,一手拿着皇上手写那张“同饮一杯无”的手札,另一只手扶着帽冠,对准大帐外的三丈旗杆,砰的撞了上去。
张弘范道:“百里大夫洞察天下局势,虽处灭亡之宋营,却能不卑不亢,确是名流风采。今我大元兵锋所指,势若破竹,天下有识之事,莫不望风而归。百里大夫先祖坟茔尚在苏杭,岂能忍心腐败时节,没有香火祭奠吗?”
那亲兵道:“大帅有请。”
“哦?”
这等平静,令杨百里悄悄心惊。
张弘范道:“百里大夫,张某敬你名流风节,你可实言告我,明日雾气不敷,可真是你家幼主所说?”
杨百里道:“郝经!吾敬你时令,但休辱吾主!”
嵇越,南宋三大神医嵇清嵇仁伯的先人,精于接骨,曾是杨百里故交。嵇越听到杨百里的呼声,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转眼消逝在帐蓬以外。
五尺海雾,难掩形迹,公然雾气不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