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紧舒展在那方不过巴掌大小的雕版上,眼中精光熠熠:好画、好雕工!练白棠这臭小子,到底甚么时候学得这一抄本领?!
高静雯即不能直接辩驳秦家大蜜斯的话,也不好直言白棠那些不下台面的事,只好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秦婳念及白棠与弟弟的合作,对此人兴趣颇浓。浅笑道:“风趣。他既然敢当众雕镂,工夫必然不差。”
白棠刻的是一丛翠竹,几支长杆,竹叶超脱竹影婆娑。寥寥数刀,风骨毕露神形俱备。
另一名瓜子脸儿,双眸黑漆漆灵动敬爱,俏美如枝头青雀的女子名程雪菡,是都城世族程家的宝贝闺女,程雪枫的妹子程雪菡。她侧着脑袋笑道:“练家那位在园子里刻雕版?高姐姐,甚么是雕版啊?”
“大蜜斯——”一名婢女面带异色的莲步疾走进屋内,悄悄喘了口气,又咽了口水,才道:“蜜斯,练白棠,练白棠他——”
白棠取出事前剪裁好的蜀麻纸,纸质轻浮细滑略带黄色。用木夹牢固笺纸边沿,又用一支本身特制的平头排刷沾了粉红的染料,落笔轻缓的涮在纸上。他行动娴雅,神情仿若在描画一张邃密非常的画作般当真凝重。稍许,纸上已经染了层如红蔷薇般敬爱柔滑不失素净的粉红光彩。
赞美声中,高鉴明难掩的对劲在见到白棠的动静时,目光一滞,脱口道:“练白棠,你在做甚么?”
秦简回声而笑:“恰是。”他目视白棠,“高练两家的公子成心为鄙人的茶会扫兴,故安排了一场现场制作薛涛笺的演示。”是演示,而非比试。世人惊哦以后,兴趣更浓:本来觉得练白棠必输无疑,现在看来,还真是胜负难定。秦简也不想获咎一方,因而,私即将比试改成了扫兴节目。
秦简见他将鲜红的凤仙花汁摆上案头时,微微领首。
“高家公子做了洒金笺,倒是别出机杼。”一口柔糯带着吴地特有的娇软口音的少女端倪如诗,恰是秦简的亲姐姐,江南秦家的大蜜斯秦婳。
秦婳挑眉问:“他如何了?”
练老爷子拈须浅笑:“嗯。白棠用的是刷染法。都不错,不错。”
高老爷子精亮的目光盯着白棠,见他行动纯熟而平常,已然惊奇不已。渐渐的,他沉着脸背靠座椅,瞧了眼练石轩,心中揣摩不定:这手工夫,可不比他的孙子差!这小子深藏不露唬弄世人,自败名声,所求为何?
现场搬来两张长案,斜斜的对放。高家自有小厮将所需的东西一样样安排案上。白棠自个儿拎着个大箱子,一层层,一格格以极其奇妙的角度翻开,当即就吸引了秦简的重视:这个箱子风趣!设想精美,竟藏了这么多的暗格!
薛涛笺的制作,要点全在前期的花汁提取及着色粘合剂的调试,本日现场的染纸,反倒只是最轻巧也最娴雅的一道工序。秦简称之为“演示”,倒也非常贴切。
“擘开五色销金纸,碧锁窗前学草书。”秦简悄悄击掌。洒金纸传承千年,用在诗笺上,亦令人耳目一新。
“画?”秦婳惊笑反问:“笺纸上印画?如何印?”俄然觉悟,“雕版?!”
再看他孙子,高鉴明亦用特制的长条木夹牢固笺纸上方,将纸浸入深红的花汁中小染半晌,手势谙练的悄悄一拖一提,白纸出水,刹时变得红艳光芒,着色均匀,毫无瑕疵。
练绍荣赞道:“高公子这一手‘拖染’的伎俩极其纯熟,常日里没少做功课啊!”
他为力压白棠,让他输得心折口服,特地选了深红的染剂,还觉得与练白棠棋逢敌手,没想到,他竟然临阵换色!
练绍荣的欣喜至极:赢了,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