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厂里她很快就辞职了,友情最好的还是顾晓春,她跟顾姐商定今后还要去顾家玩,毕竟已如半个娘家。她的东西清算起来亦未几,窗台那盆万年青要带走的,顾晓春送她到厂门口,连生趁着下午有空,过来接她,三人并排往电车站走。顾晓春还是那般不善言语,不过三两句平常交代的话,平平无奇的送别……电车来了,苏佑玲摆手先上了车,连生在前面道别顾晓春,正欲回身上车,顾晓春一把拉住他手臂,最后抢着说了声,“连生,好好待她!”当时电车正要开动,情急之下她说得有点大声,内里的苏佑玲也听到了,按捺着的情感“轰”一下炸开了,决堤般哭倒在他胸前……
倪先生和桂生的确就是两类人,桂平生常老是夹袍布鞋加呢帽,一股油滑的小贩子气,倪先生则非常洋派名流,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浅灰绒线衫里两片衬衫领子整齐挺括,他温文尔雅地向苏佑玲点头问好,请苏蜜斯有需求必然和他太太讲,勿用客气,苏佑玲浅笑承诺着谢了他,内心不免感到一点暖和,乃至有点受宠若惊,悄悄怯怯地溜了倪先生一眼。
他带她去他住处,严太太在客堂里搓麻将,又是以往几个麻将搭子,老熟悉,他同她出来打号召,熟谙了一下。实在住在他这边的胡衕屋子里是没有多少私密的,人丁庞大,那么多的适逢其会,他也毕竟油滑,带她进亭子间不关门,刚好开着透气——他这个亭子间的楼板实在不可,底下灶披间里的油烟窜上来全在这里,经常要开窗开门散味,以是他给她的那一卷申报纸也尽是炊火气。她织的那条领巾让他有些欣喜,他试着围起来给她看,疏密不一的针脚,围在脖子里也不甚温馨,末端他又拿下来整齐折好顺手放在了床上。前楼里的佃农返来了,看这里开着门,在门口和他打了两声号召,亦向她点点头,返身门一关,房里脸盆热水瓶撞击的汀呤嘡啷声响传来,一扇门即是未关,“一览无余”的糊口。她也实在偶然义在此久留,他过会儿又有事情要回红鼎坊,两人出来便一起往东朝红鼎坊的方向快步走去,太阳光把两小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散淡的游魂般……这一片的街景俱蒙上了淡糜的秋气,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