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在街边挥手别离,他看她穿过街,一向往西走,落日的余晖里回她的家,一股苦楚之气油然向他袭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悠悠地往南面望望是否有电车过来,又返身沿街走去,去那边的电车站台。
就是贝当路上阿喜常常买面包的那爿德国西餐厅,恰是高低午茶的时候。晓冬先到,在靠窗的火车卡座里等她,树影婆娑间下午的太阳光投过来,照着他这面窗玻璃上画的流利德文,玻璃外有只藐小的虫豸,逆光里变成了通透的虎魄色,沿着字母的笔划悠悠爬过来,像要爬到人身上爬进心内里一样……他看到她从对街过来,感受像从另一个世纪穿越而来,她穿了一件红色菱形纹旗袍,略微烫绻的头发夹在脑后,左顾右盼张望着来往车辆穿过来,一时候竟也说不上来她是好,还是不好。他笑着朝她一扬手,她一笑,摆摆手。“侬倒正巧选的这爿西餐厅么……”她笑着过来在他劈面坐,招手喊办事生,他笑笑,“唐先生让我来这里的。”她昂首,两人对视了一眼即又都笑了,她约莫也晓得他在想甚么,埋头翻着茶点票据一点头,“是的,我是来这里喝过两次下午茶……”她谙练地点了她要的点心和茶水,也问他要甚么,帮他跟办事生讲。
她感受她是懵懵懂懂睡了好几个世纪才缓过神来的,穿了睡袍阴沉的午后在露台的太阳伞下喝下午茶。阿喜从一爿德国西餐厅买返来的牛角面包,刚烘焙出来的,带着焦香气的,用一把精美的小不锈钢调羹匀匀涂上蓝莓果酱,晾温后加了蜂蜜的红枣茶,拖了一圈流苏的红色蕾丝桌布……她偶然候就想,实在她住在这里是最安安美意的,既不拖累连生,也不消面对独居时摆布隔壁对其投来的非常目光――这是一小我与人之间干系比较宽松的处所,你不消体味我,我也不会刺探你,纵使相逢也是带着一套最浅略的客气,相逢时的“侬好”,“感谢”后的回身,规矩地拒人于千里以外,你不必对谁讲你的故事,也不消担忧谁会传播你的流言,在闸北的那段日子里她就有这么瞻仰过――当时候她决计跟唐先生走,一部分是出于被他勒迫,另一部分却也是环境所逼。幸亏他实在对她也不坏,固然不常过来,但可贵也会过来。
七月里晓冬来看她,他一向都跟唐先生合作着洋行里的事,他也甚么都没跟顾晓春讲。他对唐先生说他想看望一下苏佑玲,实在他对她一向都是含有惭愧的,总感觉就因为那次他的忽视,才导致她现在这番景象,他常想着她现在好不好,时觉于心不安。苏佑玲起先不肯意去见晓冬,她现在总不想再见到那班旧人,但唐先生劝她还是跟人家会个面,毕竟曾经也是要好的朋友。她厥后想想也感觉晓冬与别人分歧,他和唐先生打仗多,应当不会以别人那样的目光来对待她与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