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灶披间里是前楼的住户在炒瓜子,锅铲闹猛的翻炒声里,燃烧的柴爿煤球和熟瓜子异化成一股焦茫茫的香气暖烘烘满盈上来,她听到他在楼下同他们说话的,聊了有一刻才上楼来,拿上来申报纸包的一包瓜子,刚出锅,倒恰好带去看电影吃。“咦,你明天倒快的……”他笑看着她,有些讶异,想必他方才是成心在楼下同人家说话等她打扮打扮的,她不由得恼然翻了他一眼,“走吧,走吧!”气咻咻推他往外走去。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
年夜饭是在他住处吃的,一下午两人都在灶披间忙,苏佑玲忙着炸春卷,连生则坐在煤炉前摊蛋饺,问严太太借了把长柄铜勺,筷子夹着猪肥肉兜圈一抹,即有条不紊开端摊蛋皮了,他耐烦好,亦是有着一手妙技术,做的蛋饺只只金黄饱满,码在一起元宝一样甚是讨喜,一下午做了好些,给严太太送了一盘,前楼那户住户留在此处过年,也送去了些。他们这个蛋饺目前是炖“一锅鲜”的,加了香菇木耳冬笋,切了薄薄几片咸肉在内里,凑成一句“五福临门”的好口彩,炖得鲜香四溢,过年的鞭炮声中一开锅,尽是热气腾腾的充足完竣……两人略微喝了点黄酒,拿把铜吊煤炉上微微一烫,一人浅浅的一小碗,温酒浓醇,也是因为岁末本来就叫人感慨,没几口便微醺之意渐起,她轻笑着哼了一声,一失口,“酒不醉大家自醉……”话出口却又顾自羞恼起来,双颊酡红,一颦一笑而眼波流情,他“唔?”了一声谑然一笑,在她眼里恰如此时内里漫天的火树银花……金宵夫君,昏灯黄酒,她鼓起而持箸敲击着酒碗唱起一段戏文,《苏三起解》――
那是一支蜜丝佛陀的唇膏,倪蜜斯都羡慕了多久的一款唇膏。她万般珍惜地开了包装壳子,举在手里凑到台灯下观赏……这魅惑的东西,红罂粟般挑逗着她的情志,她是聪明人,晓得这是个坑,但是他也毕竟曾经沧海,如若不是他,恐怕谁都没法送得如此叫人欲罢不能,就如两个道高之人决死也要一搏,她鼻中嗤了一下,笑得心神泛动。倪蜜斯来拍门,在内里“佑玲姐,佑玲姐!”短促地喊她,她旋即把唇膏放进面前一只镜箱,承诺着起家去开门。倪蜜斯是来请她一起跳舞的,趁着老先生老太太去其他后代家送年糕还未返来,在房间里用电唱机放乐曲,老太太在是决然不敢的,怕被攻讦。她们先前也跳,自老太过分来就收敛起来了,只能趁白叟不在时过过瘾。现在在家里跳舞那景象就如做贼普通,苏佑玲听闻电唱机的声音,开了门带着幸运的神情伸长脖子一张,悄悄一句“老太太不在?”倪蜜斯诡秘地一挤眼,甩甩手,“快点,快点!”一阵嘻嘻嘿嘿的窃喜声中,女孩子火伴着玩闹了起来……扭转的高跟鞋,踏在春的前奏上,跟着那“蓬嚓嚓,蓬嚓嚓”的旋律,走向明丽残暴的芳华韶华……
本年过年倪家老先生老太太也来的,老两口住南市,一贯以来几个后代里轮着过年,本年按例也早早过来了,带来两提晒得硬邦邦的腊味和一坛腌菜,都是老太太便宜的。这倪老太太讲一口老式上海话,一身筋骨尽是老城厢妇人的勤巧,一来就号召俞妈抟粉制起了年糕,各色百般的花头筋,自吃之余还做了好些给倪先生送人。那天苏佑玲在等煤炉上冲汤婆子的水,同倪老太太聊了会儿,老太太悲悯,当即就执意要给她做两条姑苏的桂花猪油糖年糕,叫苏佑玲煞是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