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玲已换上新旗袍,这身旗袍是高领无袖贴身的,颈项颀长的人穿了更显娉婷袅娜,只是这盘扣扣起来有些吃力,她对着那面小圆镜仰脸扣颈项上的三粒,他把一杯茶放在五斗橱上,手抄在裤袋里倚在门边浅笑看了很久,新做的旗袍,最上一粒盘扣仿佛特别难扣,她吃力地仰着脖颈,两只手臂一用劲,衣服勾画出了那纤细腰肢――有那么一刹时,他以为她是世上最夸姣的事物,让他止不住想去靠近,他过来从前面抱她,她本能地一挣挣开去,惶恐羞怯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乱了越扣越扣不上。那一眼于他却有如惊鸿一瞥直击心上,摄人灵魂。隔壁人家的无线电声音快速低垂起来,戏文唱到六神无主处,打板如急雨,全乱了阵脚……他含笑细细地看她侧光里的眉眼,通俗动听,又仿佛烦躁不安,因为那粒盘扣。他拿开她的手替她扣,她犹疑忐忑,鼻翼在混乱的呼吸中一吸一鼓,光影里那气流仿佛要直冲上他的脸,他手一抖――楼下有人返来,那娘姨健忘什物了,折返来拿,自言自语在灶披间找。她想也犯不着让人说闲话,便一时大气不敢出,怕惊扰楼下娘姨。她也确是个美人,光那紧窄丝绸元宝领包裹下的一杆颈项便足矣,他不免沉沦……娘姨走后不久,她也仓促而去,他没有久留她,怕李先生他们打牌返来撞见,倒不如早早送她归去。内里固然另有些雨,却已风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