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炀帝同萧后倚着栏干赏玩,欢乐无穷。正在细看之时,只见众殿脚女,走不上半里远近,粉脸上都微微透出汗来,早有几分喘气不定之意。你道为何?本来此时乃三月下旬,气候骤热,开初的日色,又在东边,正照着当头;这些殿脚女,不过都是十六七岁的娇柔女子,如何承担得起?故行未几路便喘将起来。炀帝看了,心下暗想道:“这些女子,原是要他装点美妙;如果这等流出汗来,喘嘘嘘的行走,便没一些兴趣。”仓猝传旨,叫鸣金住船。摆布领旨,忙走到船头上去鸣锣,两岸上众殿脚女,便齐齐的将锦缆挽住不可;又鸣一声,众女子都将锦缆一转一转的绕了返来;又一声金响,众女子都收了锦缆,一齐走上船来。萧后见了,便问道:“才走得几步路,陛下为何便止住了?”炀帝道:“御妻岂不瞥见这些殿脚女,才走不上半里,便气喘起来;再走一会,一个个流出汗来,成甚么风景。想是气候酷热,日色映照之故耳。故朕叫他暂住,必须筹议一个妙法,免了这段风景方好。”萧后笑道:“陛下本来珍惜他们,恐怕晒坏了。妾倒有个法儿,不知可中圣意?”炀帝道:“御妻有何奇策?萧后道:“这些殿脚女,两只手要牵缆绳,遮不得扇子,又打不得伞,怎生免得日晒?依妾鄙意,到不如在龙舟上过了夏天,等候秋凉再行,便晒他们不坏了。”炀帝笑道:“御妻休要讽刺,朕不是珍惜他们,只是这段风景,实不美妙。”萧后笑道:“妾也不是讽刺陛下,只是没法隐蔽他们。”
炀帝在船楼上,瞥见种柳树的百姓簇拥而来,心下非常畅快,因对群臣说道:“昔周文王有德于民,民为他起造台池,如子事父普通,千古觉得嘉话。你看本日这些百姓,个个抢先,从速来种柳树,何异昔光阴景。朕也亲种一株,以见君臣同乐的盛事。”遂领群臣,走登陆来。众百姓瞥见,都跪下叩首。炀帝传旨,叫众百姓起来道:“劳你们百姓种树,朕心甚是过意不去。待朕亲栽一棵,以见恤民之意。”遂走到柳树边,选了一棵,亲身用手去移。手还未曾到树上,早有很多内相移将过来,挖了一个坑儿,栽将下去。炀帝只将手在上边摸了几摸,就当他种了。群臣与百姓瞥见,齐呼万岁。炀帝种过,几个大臣免不得顺次各种一棵。众臣种完,众百姓齐声喊叫起来,又不像歌,又不像唱,随口儿喊出几句谎言来道:
炀帝听了,满心欢乐。又取了很多款项,犒赏百姓,然后上船。众百姓得了厚利,一发无远无近,都来种树。那消两三日工夫,这一千里堤路,早已青枝绿叶,种的像柳巷普通,清荫覆地,碧影参天,风过袅袅生凉,月上离离泻影。炀帝与萧后凭栏而看,因想道:“垂柳之妙,一至于此,竟是一条漫天青幔。”萧后道:“青幔那有这般风骚萧洒。”炀帝道:“朕要封他一个官职,却又与众宫女杂行攀挽在一处,殊属不雅。朕今赐他国姓,姓了杨罢。”萧后笑道:“陛下赏草木之功,亦自有体。”炀帝随取纸笔,御书杨柳两个大字,红缎一端,叫摆布挂在树上,觉得旌奖。随命摆宴,伐鼓开船。船头上一声鼓响,殿脚女还是手持锦缆。走登陆去牵缆。亏了这两堤杨柳,碧影沉沉,一毫日色也透不下,唯有清风劈面吹来,甚是风凉可儿。这些殿脚女,自发快畅,不大吃力,便一个个逞娇斗艳,嬉笑而行,炀帝瞥见众殿脚女走得舒舒缓缓,毫无矜持愁苦之态,心下非常欢乐。便召十六院夫人与众美人,都来喝酒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