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了灯,弯曲折曲引到后书房。雄信在家时,是非常相知好朋友,方引到此安息。玄邃走到里边,见两个伴当,托着两盘酒菜夜膳出去,摆放桌上。单全道:“李爷且请渐渐用起酒来,我还要有话筹议。”说了,就对掇饭酒的伴当说:“你一个到后边太太处,讨后庄门上的钥匙,点灯出去夹道里这几个做工的庄户,都唤出去,我有话叮咛他。”一头说,一径走出来了。玄邃若在别人家,内心便要镇静迷惑;现在雄信便不在家,晓得这个总管是个有担负的,如同本身家里,肚里也饥了,放下心肠,饱餐了夜饭,正要起家来,只见单全出去讲道:“员外不在家,有慢李爷,卧具铺设在里房。只是另有句话:李爷刚才说遇见那姓詹的,如果个好人,谢六合承平无事了;倘然是个歹人,毕竟彻夜不能安眠,另有些兜搭。”李玄邃尚未答复,只见门上人出去报导:“总管,外边有人叫门。”单全忙出去,走上烟楼一望,见一二十人,内里两个骑在顿时,一个是巡检司,那一个不认得。忙下来叫人开了庄门,让一行人捱挤进了。单全带了一二十个壮丁出去,巡检司是认得单全的,问道:“员外可在家么?”单全道:“家主过去西乡收夏税去了,不知司爷有何事,暮夜来临敝庄?”巡检把手指道:“那位都头詹大爷,说有一个钦犯李密,避到你们庄上来,此系朝廷要紧人犯,故此协同我们来拿他。掌家你们是知事的,在与不在,无妨实说出来。”单全道:“这那边提及?俺家主从未曾认得甚么李密;况家主又出门四五日了,我们下人是守法度的,焉肯容留面熟之人,贻祸家主?”詹气先说道:“李密白天进潞州时,我已撞见,令这个王朋友尾后,直到这里,瞥见叩门出去的,那边遮隐得过!”单全见说,顿时把双睛凸起,说道:“你那话只好白说,你白天在路上撞见之时,就该拿住他去送官请赏,为何放走了他?若说目睹李密进庄叩门,又该喊破处所协同拿住,方为实在;现在人影俱无,却要图赖人家。须知我家主也是个好男人,不怕人诬告的!”詹气先再要辩白,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二十个身长膀阔的大汉,个个瞋目而视。巡检司听了单全这般说话,晓得单雄信不是好惹的;何况常日节间,曾有情面礼品馈送,何必做这朋友,便改口道:“我们亦不过为处所干系,来问个明白;如果没有,反轰动了。”说了即便起家。单全道:“司爷说那边话,家主返来,少不得还要来候谢。”送出庄门,世人上马去了。单全叫看门人关好庄门。李玄邃因放心不下,走出来伏在间壁窃听,见世人去了,放心走出来,见了单全谢道:“总管,亏你硬挣,我脱了此祸;如果别人,早已费手了。”单全道:“虽是几句话回了去,恐怕他们还要来。”
本来詹气先因巡检用了情,心中烦恼,忙去叫开了城门,报知潞州漆知府,即仰二尹协拿。那二尹姓庞名好善,外号叫做庞三夹,凡有人犯在他手里,非论是非,老是三夹棍。因他是个三甲进士出身,故叫做庞三夹,极是个好利之徒。闻声堂上委他缉捕背叛钦犯,如飞连夜点兵出城,赶到庄来。
人的事体,颠倒置倒,离聚散合,总难逆料;然惟平素在交谊两字上,信得真,用得力,到处皆可感化人。任你泼天大事,皆直任不辞做去。
诗曰:
正说时,闻声外边又在那边叩门。李密忙躲过,单全走出在门内谛听,嘈嘈说响,好似济阳王伯当的声口,单全大着胆,在门内问道:“半夜半夜,那个在此拍门?”王伯当在外策应对道:“我是王伯当,管家快开门。”单全闻声,如飞开了;只见王伯当、李如珪、齐国远三个,跟着五六个伴当,都是客商打扮,走进门来。单全问道:“三位爷为何这时候到来?”王伯当道:“你家员外,晓得不在家的了,只问李玄邃可曾来?”单全道:“李爷在这里,请众位爷到里边去。”携灯引到后书房来。玄邃见了惊问道:“三兄为何夤夜到此?”王伯当将别了到瓦岗去见懋功,就问起兄,说到单员外去了,懋功预先晓得单二哥出外,恐兄有失,故叫我们三人,连夜赶来。玄邃也就将路上遇见詹气先,刚才领了巡检到来检察,说了一遍。齐国远闻声喊道:“入娘贼,铁包了头颅,敢到这里来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