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唯唯而起,退入宫中,沉吟不决。杨妃问:“陛下有何事情,萦于心中?”玄宗道:“汝兄国忠,屡奏安禄山必反,我未之坚信;今劝朕遣使往召入觐,若他不来,其意可知,使当问罪。我意此儿受我厚恩,一定相负于我,故心中筹划不决。”杨妃着惊道:“吾兄何遽意禄山必反耶?彼既如此思疑,陛下当如其所奏,遣一内侍往召安禄山;若禄山肯来,妾兄同陛下便可释疑矣。”玄宗依其言,即作手敕,遣辅璆琳赍赴范阳召安禄山入朝见驾。辅璆琳领了敕命,正将起行,杨妃私以金帛赐之,付手书一封密致安禄山,教他闻召即来,凡事有我在此,从中周旋,包管他无益无损,切勿迟回张望,致启天子之疑。璆琳一一领命,星夜不息,来至范阳;禄山拜迎敕谕。辅璆琳当堂宣读道:
学无前后达为先,莫恃高年欺少年。
“山路崎岖那可行,神仙往矣纵难迎。
天子殿前去奸相,阎王台下到杀囚。
那日玄宗坐庆云亭下,看张果与叶法善对弈;内侍引公远入来,将至亭下,玄宗指着张、叶二仙道:“此鄂州送来异人罗公远,二位先生试与一谈。”张、叶二人举目一看,遥见公远体弱容嫩,好像小孩童,将要成冠普通的样儿,都笑道:“孩提之童,有何知识,亦称异人。”公远不慌不忙,行至亭阶之下,玄宗敕免朝拜,命升阶赐坐,因指张、叶二仙师道:“卿识此二人否,此即张果先生、叶法善尊师也。”公远道:“闻名未曾会面,本日幸得相晤。”张果笑道:“小辈固当不识我。”叶法善道:“安有神仙中人,而不识张果先生者乎?”公远道:“世无不知谦逊之神仙,况今二师简傲如此,仆之不了解,亦未足为恨也。”张果大笑说道:“吾且不与子深谈,大家都称子为异人,想必当有异术。吾今姑以极鄙浅之技相试,倘能中窍,自当刮目相待。”便与法善各取棋子几枚,握于手中间说道:“试猜我二人手中棋子各几枚。”公远道:“都无一枚。”二人哈哈大笑,即开手来看时,却果一个也不见了。只见罗公远袖中,伸出双手,棋子满把的笑说道:“棋子已入吾手中矣;二位老仙翁遇着小辈,直教两手俱空的了。”张、叶二仙师,方才惊奇,各起家致敬。恰是:
君王偏独信奸谋,枉却朝臣言苦口。
向来为人最忌贪、嗔、痴三字,况为天子者乎。自古圣帝贤王,惟是正己率物,思患防微,励精图治,必不惑于异端幽渺之说;若既身为天子,繁华已极,却又想长生不老之术,因此远求神仙,甚且以万乘之庄严,好学他家的把戏,学之不得,而至于怨怒,妄行殛毙,难道贪而又嗔。究竟其人若果可杀,即非神仙,如果神仙,杀亦不死。不唯不死罢了,他还把今后之事,预先寄个哑谜儿与你;还不觉悟,仍然从信奸邪,乃至变动旧制,贻害于后,毕竟认定恶报酬好人,这又是极痴的了。
天子手敕东平郡王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卿昔事朕摆布,欢叙如家人,乃者远镇外藩,遂尔暌隔。朕甚念卿,意卿亦必念朕,顾卿即相念,非征召何缘入见?兹于敕到,便可赴阙,暂来即反,无以跋涉为劳,朕亦欲面询边庭事也。见谕速赴来京毋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