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洗把脸,丁汉白去前院大客堂用饭,他们家祖上极豪阔,大宅大院,哪个屋都叮铃咣当一堆玉石摆件,袁大头扔着玩儿,盛油盐酱醋的罐子都是雕龙描凤的籽料。
丁汉白几句堵死张寅,一早上谦恭伏低的模样早消逝殆尽,他此人别的都好说,独独容不得别人损丁家的技术职位。读书人又酸又傲,他这类技高人胆小的不止傲,还狂得很。
丁汉白不浓不淡地插一句:“比你用血檀装小叶紫檀乱市强。”
他们丁家有家传的技术,玉雕石刻,城中独一份的技术。玉销记开了好几代,特别期间关张过,几经演变还剩下三间,当年祖上定下端方,靠技术吃股分,俗气点就是谁牛逼谁老迈,为的就是让技术能只进不退。
早晨略轻风凉一点,丁汉白闷在机器房里打扫,他向来不管家务事,椅子倒了绕路走,毫不抬贵手扶一扶。但机器房是个例外,他从不让别人碰,亲身洒扫,平时锁着门窗,揣着钥匙。
正位空着,丁延寿去扬州记念已故老友纪芳许,不过就算守灵三天也该返来了。丁汉白啃着鸡翅乐出声,说:“纪师父必定安葬结束,我爸没准儿在扬州开端旅游了。”
张寅一边嘴角挑起:“懂不懂你说了不算,你少在我跟前装一把,翻过大天去,你家也就是个刻石头的,真把本身当圈里人了。”
丁汉白把桌角那摞文件抬起,抽出最上面一张纸:“我周一递了出差申请,明天都周五了。”
“周五如何了?”张寅没接,两肘架在扶手上,十指交握,“不批,我带老石去。”
张寅气得够呛,不倒茶就算了,还看不上本身的东西,他靠着椅背拉着脸,问:“你有甚么事儿?”
“雕石头的?我丁汉白雕烂的石头你也买不起。”丁汉白靠着椅背,就跟在院里的藤椅上乘凉一样,“倒是你有点逗,不会做个文物局的主任就把本身当专家了吧,出了这办公室谁他妈鸟你。”
现在都住单位房或者别墅,但丁家人仍然群居,住着三跨院。丁汉白的爸妈和小姨住在前院,他叔叔一家住在东院,另一方小院丁汉白单住。并且姓丁的太能折腾,脑筋一热就推墙,再一凉就砌拱门,植草莳花,恨不得雕梁画栋。
丁汉白捏着那张申请单:“石组长都五十多了,你让他大老远颠一趟?再说了,此次去是看那批文物,我懂阿谁,最能帮上忙。”
周末向来热烈,兄弟几个都在,丁汉白娘舅家的小弟姜廷恩也来了,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喜好赶时髦玩儿新奇的,但听闻丁延寿今天下飞机,只好憋在家里装勤奋。
但丁汉白内心是瞧不上的,院子再大再标致也不如几辈之前,越折腾越显得越没面儿,仿佛没法面对向下的走势,力求营建之前的光辉,实在都是自欺欺人。
干脆回屋睡觉。
张寅皮笑肉不笑的:“我这礼拜一向穿的这件。”
“大前天就递了, 张主任现在还没看,估计远视眼吧。”
姜漱柳拿眼神唬他:“旅甚么游,丧事办完要安抚安抚家里人,看看芳许家里有甚么需求帮手安设的。”
这个时候其他同事已经连续到了,都不由得往办公室里瞧一眼,心热的操心丁汉白肇事,心凉的纯真看热烈。丁汉白不负众望,满足了两种心态的围观大众,气定神闲地回道:“算不算我还就说了,我懂不懂,归反比你这个主任懂。我们家也用不着翻过大天去,哪怕就剩一间玉销记都是行里的俊彦。”
他解着衬衫扣子进屋,屋里都是他糟钱的罪证,装八宝糖的白釉瓷盘,点了香水的双龙耳八卦薰炉,床头柜上还搁着一对铜鎏金框绢地设色人物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