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轻软,如梦似雾。火光照着帐子中间地段,蒋沂南卧在帐外,他的身后,是一个摆满了册本的架子。架子浓长的暗影罩着睡在卧榻上闭眼的俊美女人,从他脚下起,地上氆毯一起沿着帷帐,向屋内涵长。光影交叉下,忽闻得屋中烧着熏香。那香气浓烈,烟气和歌声混在一起,让此处显得多少虚幻,不实在。
“如果……如果……”
院中的砸门声、脚步声纷至沓来,金使身子一凛,想要逃脱。但他跨步才挪,蒋沂南身形一动立即跟上,将他的路堵得死死的。金使吞下口中血,他的手用力,持续与蒋沂南比赛“九转伏神鞭”的归属权。他的内力收回,对方毫不相让。鞭子的另一头绑在蒋沂南手中,蒋沂南侧目,向门的方向看去。
他举着火折子照亮四周,一照之下差点神飞魄散,吓得把手里火折子抛弃――
门外半晌无声。
过了半刻,才听到蒋声压抑的声音:“……我晓得了,父亲。那您好好歇息,若发明贼人,还请父亲奉告孩儿一声。父亲……半夜听曲终是伤身,请父亲保重身材。”
一具靠坐在墙壁前的骷髅夹,白惨惨的,和他面面相觑。
他顺手扔开身上的册本,一众册本摊开后竟然多数无字,是一片空缺。金使真是迷惑,蒋沂南有病么,收这么一堆“无字书”摆在书架上?推开小山堆的册本,他伸手可触的一本书,翻开的一页上写着“小玉楼”三个字,但金使一眼瞥过,把书扔了――小玉楼?甚么玩意儿?没听过!
蒋沂南顺手一甩,连着长鞭,他将金使一下子推出去。
很快,外头的脚步声远去,落在两个武功妙手耳中,都听得屋外是蒋声带着弟子拜别。不管弟子们服是不平,这扇门,他们到底没有推开。金使心中惊奇,不解他们罗象门这是搞甚么,父子之间如何这么奇特。但蒋声的脚步声一远,顾忌少一分后,金使当即跃起冲撞向蒋沂南,想趁蒋沂南分神之际逃脱!
蒋沂南没说话,他的眼睛与戴着面纱覆脸对视。屋外的人,不放在他眼中。
他闷哼一声,背靠着门。幸得他穿了夜行衣假装,哪怕唇吐了血,外人也看不到。金使肺叶被蒋沂南一掌便伤,正统而庞大的中原武学汇于一掌,金使只扣着他手里这头的“九转伏神鞭”,不管如何也不松。
但金使只是恍了一下,重新眯眼,火光照明他眼中的锐色:因他看到,蒋沂南所卧榻上,他的手边,抬手可触的卧榻扶手上,搭着一根银金色的长鞭。长鞭上血腥味重,金银色的光拖着鞭身流转,纹理清楚,若天上的电光环抱。
人和架子、册本一同被甩下去。金使目中一凝,身子在无处可着时攀着鞭子向上一滑,他另一手从怀中飞出一盘银针。蒋沂南为遁藏银针,身向后飞斜时手中松了,那“九转伏神鞭”便如蛇一样从蒋沂南手中滑出,飞入了金使手里。金银色的长鞭跟着金使,一道摔下了空中。
药宗的弟子们交头接耳:“看来这罗象门的内部,也不敷连合啊。”
圆月悬空,屋中歌声停止,长老院中始终没传来动静,等在院外的蒋声等弟子们,呼吸越来越重。他们悄悄去看大师兄蒋声的神采,蒋声沉默半天后,勉强道:“包抄这里,如果那贼人出来了,就把他一网打尽。如果他始终没出来……”
罗起秀深深望一眼紧闭大门的院落,再看眼蒋声的背影。她唇向上扬了下:“蒋沂南……你们且看着吧,这位在江湖上消逝了十多年的蒋公子,被罗象门雪藏了十多年的曾经天下第一美……他身上,还不知藏着甚么样的奥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