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莫让太妃久等。”
“是,臣恭送圣驾。”宋显扬深深一揖,眸底震悚未退。
只要他的小公主,才会用平常称呼密切唤他,皇子们暗里喊他“父亲”,公事则一概称“陛下”。
丧钟敲响,人影憧憧,奔进奔出,门外堆叠的积雪越来越厚,仿佛但愿残骸。
她抬手表示:“众卿平身。”
先帝放手人寰,本该由储君登基,可他身材日渐病愈,喉咙仍旧说不出话。
宋显扬、安王和摆布丞相跪倒在数尺外,神情惶恐中不失悲怆。
“父亲!”
皇后吸了吸鼻子,竭力为宋显琛圆谎。
“呜……”宋鸣珂无语凝噎。
老内侍大声为大行天子及后宫妃嫔上尊号,宣旨加封宋显扬为订婚王,藩地为定州,年后就藩;册封宋鸣珂为熙明长公主,宋显章为晋王,宋显维为宁王……并祭告六合。
但坐上龙椅,统治万民,她不学无术,自答辩担大任。
…………
印象中,此人面貌俊朗,眉宇间谨慎与傲气并存,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固然,开初赴秋园讲学、筹办赈灾事件,她大可借贪玩为由。
她悔怨莫及,为何不以实在身份,和最心疼她的父亲道别?
群臣于殿庭按品级次第列立,由饶相宣读遗制,众臣发哀,遵遗诏由安王宋博衍摄政,和太后一同主持丧事。
天子眼神迷离, 喃喃道:“晏晏……好久没来看你爹爹了。”
殿前寂静厉穆,跪满七品以上带孝的京官,饶丞相率先高呼:“百官恭迎新君圣驾――”
这天,大雪似已下了个洁净,碧空如练,暖阳高照。
山呼声撼天动地,冕旒摇摆,很好地保护了宋鸣珂眼角的泪痕。
山陵崩的动静昭告天下,举国尽哀,吏人三日释服,禁文娱、嫁娶百日。
到达皇宫,宋鸣珂回东宫清算残剩物件,因心气暴躁,二话不说,挥手屏退统统人,自行在小花圃中独坐。
大典结束后,宋鸣珂从东宫迁至康和宫,又以养病祈福之名,与太后一同将“长公主”送至都城北郊一座清净寺庙。
想多看几眼他那慈爱与严苛并重的龙颜,终归因泪水横流, 不敢与之对视。
小公主生性疏懒,读书练字满是对付,手如柔荑,娇柔绵软。
宋显扬怎能起歹念?就算她宿世长得不赖,可她是他mm啊!
当日,宋鸣珂受旧事困扰,胃口不佳,只随便吃了两口,命人将食案撤下,也偶然批折子,斜斜依傍在竹榻上乘凉。
父亲还是离世,兄长身染怪疾,母亲将她抛诸脑后,霍家兄弟离京期近,二皇兄尚未就藩,没准还不断念,卷土重来……
宋鸣珂有来由信赖,二皇兄的哀痛亦发自内心,特别是――她这“太子”还活着。
此生,他……似未娶妻纳妾?上辈子的贪声逐色呢?
这是她独一能做的。
现在呢?
宋显扬自能听出话中讽刺,惶惑间无从辩白,适应接话:“得陛下金口玉言,母妃自是福泽倍增。”
若非他死力禁止,她怕是活不到北行路上。
那处, 较着有长年握笔磨出来的茧。
宋鸣珂只想扑在天子尸体上嚎啕大哭,但她不能。
重来一遍,父爱更深切,痛也更深切。
宋鸣珂一想起他那双兽眼,顿时磨牙吮血,明显置身于炎夏,却有种冰冷感直透心窝。
她深知,冬会尽,春将至,寒彻心扉终会回暖。
再一次痛失嫡亲,即便她花了数载去接管,重生返来做足充分筹办,这一刻真逼真切重演,还是难受得连呼吸也不能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