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尽,新芽已发,疏落林子里,表兄妹徐行并行,沉默无言。
无凭无据,指责或思疑任何人,皆有失公允。
时至本日,宋鸣珂尚能从浩繁老臣的赞叹中,感受表姨父当年的壮烈豪情。
霍家长女霍瑞庭肃立一侧,青色罗裙委地,明艳容颜少了平常的意气风发,沉默未语。
朝中很多与霍家交好的官员闻讯赶来, 城中百姓夹道相送,美人含情眺望, 无不祝贺定远侯,并赞叹两位公子的绝世姿容。
…………
他衷心但愿,在不久的将来,旁人谈起“霍睿言”三字时, 不是他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面貌, 而是他的才气, 或文采斐然,或政绩凸起,或军功累累。
毕竟那夜隔了堵厚墙,顺风听不逼真。
“陛下……我说得不对?”
宋鸣珂站定脚步,他随之立足,清澄目光交汇,她粉唇轻启。
说着说着,行了揖礼。
小少女表示免礼,明眸掠向霍氏兄弟,眼眶微湿,脸颊泛红,随即挤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正愁该开口说甚么,马车浑家影一晃,跃下一纤瘦身影。
宋鸣珂斜睨了他一眼,啐道:“连开打趣也不忘摆端庄。”
贰心中一凛,撩袍欲跪:“睿言定当经心极力,死而后已!”
贰心头似蹦出无数只猫咪在乱滚乱窜,薄唇翕动,竟一下子哑口,忘了刚才说到那边。
半盏茶时分后,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世子霍锐承沉默带领府兵,护送马车车队,豪放浓眉凝集了前所未有的离思。
霍睿谈笑得尴尬。
朋友告别后,霍浩倡袍服飞扬,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停稳后,侍女从车内扶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总角小少女。
“啊?”宋鸣珂忙解释道,“我走神了。”
他改作哄小孩的语气,赶紧转移话题,和她提及城中妙闻。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但若不急着北上,不如……先留下来,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且她未曾多看他一眼。
肌肤触碰,霍睿言顿时面露惭愧。
霍瑞庭听小天子说话像大人,禁不住偷笑,盈盈一福:“谢陛下安抚。”
“蓟关需求你,表姨父需求你,可目下最需求你的人,是我。”
“孩儿服从!父亲放心,母亲保重!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来日局势稳定,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化作落霞,漫过霍瑞庭的笑靥。
他儒雅超脱,如修竹矗立,她清皎通透,似幽梨清丽,同拢十里烟华。
霍睿言歉然一笑:“怪我,滚滚不断,让陛下困乏。”
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
哪怕上辈子,父亲为宋显琛的死而降罪霍家,率先考虑的亦是国之安危。
所展露谦和顺从,不纯真出于对君主的恭敬,更多是对兄弟的关爱。
转眼间,暖春尽,炎夏至。
自遇刺那夜与她共骑一马,霍睿言始终未能正式见上她一面,一是不忍,二是不敢,三是不舍。
宋鸣珂不谈政事,仅问候霍浩倡佳耦,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
蓦地靠近,稚气犹在的娇俏面庞不过天涯,如兰气味猝不及防地包抄了霍睿言,令贰心慌意乱。
岳峙渊渟,安闲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