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举手投足泰然开阔,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是多么澎湃彭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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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死而后已’?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宋鸣珂千叮万嘱,命人捧出两箱物件,绫罗绸缎赠送霍夫人与霍瑞庭,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霍浩倡……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霍睿言。
朋友告别后,霍浩倡袍服飞扬,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见太长公主。”霍家高低躬身施礼。
肉痛如绞,可霍睿言必须假装未看破,乃至连病情都不能多问。
半盏茶时分后,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她婚事定了数载,本该嫁入公府,安度余生,无法遭受剧变,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自是别情无穷。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终无所获。
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
“孩儿服从!父亲放心,母亲保重!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来日局势稳定,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
骤风四起,云层分裂,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
因为宋鸣珂曾以两种身份活泼宫表里,“长公主得急病”的动静并未遭人思疑。
霍睿言与宋显琛熟悉多年,知其夷易近人,但傲气犹存,肯以女子打扮前来送他们,可见极重此交谊。
“西域和北境良驹甚多,千里马皆志在四方,无妨略加留意。”
红色骏顿时,霍睿言身穿竹叶暗纹青袍,外披浅灰色素缎大氅,少年如玉,难掩日趋彰显的宽肩窄腰。
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心猛地一抽:她……来了?
霍睿言定睛细看,心头如遭巨石猛击——面前的熙明长公主,恰是他自小相伴的表弟、真龙天子宋显琛!
这是他期盼已久,久未展露人前,能溶解风霜雨雪,放心、放心、自傲的浅笑。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霍睿言瞠目,仿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两颊染绯,唇角弧度翩然。
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眸底凝着温暖日光。
“当然,陛下固然叮咛。”
“表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失了匹劣马?”
霜白私服,模样漂亮无俦,比起“长公主”另加三分灵气,竟然是男装打扮的宋鸣珂!
他儒雅超脱,如修竹矗立,她清皎通透,似幽梨清丽,同拢十里烟华。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模糊添了一丝焦灼。
残雪未尽,新芽已发,疏落林子里,表兄妹徐行并行,沉默无言。
霍浩倡听她絮干脆叨,笑道:“夫人!再磨蹭,旁人倒要笑话我们故意迟延了!”
他几次回顾,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宋鸣珂站定脚步,他随之立足,清澄目光交汇,她粉唇轻启,言辞诚心——
“我们兄妹自幼受你们心疼,和表姐、表哥们亲如手足,拜别之际,既无外人,何必讲究太多?”
“蓟关需求你,表姨父需求你,可目下最需求你的人,是我。”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正愁该开口说甚么,马车浑家影一晃,跃下一纤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