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簇拥宋鸣珂前去依山而建的拂云殿,宗亲重臣们早已于殿前恭候,纷繁礼迎。
“谢陛下隆恩,此乃臣之本份,岂敢领受?”安王意欲推让。
此一时,彼一时。
酒过三巡,他借洗手避席,领了一名亲随,往殿后踱步。
“安王叔过谦了!既明堂兄为脾气中人,不拘礼俗。下次务必叫上他。我们哥儿多年不见,非常顾虑。”
安王起家举酒,躬身道:“我朝圣德,有此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少年英主!臣借薄酒敬陛下,愿陛下福泽延绵,圣寿万年!”
月移花影动,后殿的近百名女眷们迤迤然自阶前行出。
徐小妹千万没想到小天子叫得出她的姓氏,震惊之下,腿脚发软,身子轻晃,便要跌倒御前!
而女眷们不便与男宾同席,另设席席于后殿。因太后谢氏、太妃赵氏和“熙明长公主”未随行,均由安王妃主持。
…………
朝野表里大家皆知,安王宋博衍容姿不凡,气度轩昂,才调横溢,无法膝下独一一子。
此际,女宾们羞于公开露面,仅由安王妃带领数位诰命夫人作为代表,朝宋鸣珂施礼。
女眷们退至一旁,盈盈福礼,各自低头,眼神庞大,偷偷瞪视那紫衫少女。
临行前,她脚步缓了极短的一瞬,眼尾余光窥向霍睿言,颊畔绯云起落,唇角模糊勾起一浅弧。
被疏忽了?
殿中灯火光辉,两侧分立九根雕龙金柱,梁上悬有超脱纱罗超脱,流彩华丽。
宋鸣珂见他毫无表示,干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笑。
徐小妹站稳后,感激目光如山涧醴泉,悄悄落在霍睿言矗立如苍松翠柏的身姿上,软嗓细细:“谢霍二公子援手。”
少府监矫捷机变,知霍家兄弟与小天子豪情深厚,特地将二人寓所安排在亲王殿院四周。
“殿下说的甚么话!我把你当哥们呢!”乐平郡王叹了口气。
霍睿言也出奇地共同,谈起他捡来的三花猫已圆成了球,笑容和眼神软柔如棉。
此生,她自问对庶弟的鼓励与汲引极有效果,便决定指导纨绔堂兄,助其成材,不辱安王威名。
“我留在都城无所事事,若去定州就蕃,母妃和外公又割舍不得,两端不是人!”
少女螓首低垂,眼波轻柔,觑向意气飞扬的小天子。
霍锐承戴幞头、穿长衫,加以护腰,紧随在后。
命余人自在活动,宋鸣珂只带了霍家兄弟及数名亲随,看似兴高采烈步往半山亭阁,实则内心发虚。
宋鸣珂僵立在车头,脸上欢腾如凝。
霍睿言捕获到她戏谑的笑意,半点摸不着脑筋,又为她表情好转而欣喜。
洁白月光下,她杏黄裙裳简练得体,浑身书卷气,容姿姣好,水眸生雾,眸底幽怨未褪。
亲随服侍他多年,知他喜怒无常,又见回廊上有保卫巡查,遂放心离他稍远,予以充足的空间。
时隔一年多,他遭削权后,非赵氏一系的朝臣均怕跟他扯上干系,仅剩应分客气。
估摸着,不过是找人漫衍她这小天子偏疼某种色彩的谎言吧?
待她将元礼、刘盛、余桐等人全数屏退,他才揪着一颗心,慢吞吞回院落。
沿途大家皆有面前一亮之感,就连宋鸣珂从殿内徐行行出,突然见到他一身超脱儒雅,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脚下玉阶差点踩空。
零散灯火下,亭内一窈窕身影,似在欣然感喟,骤觉有人行近,羞怯遁藏,细看竟然是小天子,仓猝与丫环上前施礼。
宋鸣珂喉底晦涩,由二人牵上马车,改乘软轿,进入高雅清幽的保翠山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