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气满盈的寝殿中,宋显琛身穿素服,愁眉不展,久久无话。
“别急,会好的。”宋鸣珂轻握他的手,见他憋红了脸,想说又讲不出话,她转头问皇后:“哥哥有何烦苦衷吗?”
宋鸣珂千万没推测, 他垂死之际叨念的, 会是她。
“爹爹,统统交给孩儿。”
若太子因病缺席,定要惹来闲言,中毒动静若瞒不住,结果不堪假想,她便白活第二回了。
如李太医所言,能够几个月,乃至更久。
身为一国以后,六宫之首,她性子不算软弱,偏生两个儿子是她的软肋,一旦出了不对,便心神大乱。
她把想获得的全写下来,为制止泄漏,把首要人物改成标记,顺手一翻,仿佛天书。
宋鸣珂心头腾起惶恐之意。上一世,天子十月中驾崩,但即便未曾产生太子早逝的悲剧,怕也熬不过夏季。
皇后坐到榻边,支起宋显琛上半身,谨慎翼翼往他嘴里灌药,嘴上念着佛祖菩萨老祖宗,任由泪水倾泻。
“晏晏她……咳嗽好久, 嗓子沙哑说不出话, 还请陛下恕罪。”
宋鸣珂只想扑在天子尸体上嚎啕大哭,但她不能。
兄妹二人从马上起,正式互换身份,完整的。
…………
但是,承欢膝下的温馨与完竣,却不会是以消逝。
“宣。”
拿起纱笼灯罩,腾跃烛火将她温馨侧颜剪成轻浮暗影,若即若离贴向窗棂。
幸得见地博识、深谋远虑的皇叔摄政,头三年诸事平顺,二皇兄亲政后,朝野表里动乱不堪。
皇后和宋鸣珂齐声发问:“临时是多久?”
大殿火线,新君大裘冠冕,手执玉圭,悲容不减,徐行行出,端坐于龙椅之上,受殿表里文武官员叩拜。
宋鸣珂泪光流转,千叮万嘱,恋恋不舍拜别。
“你……你们……”他定定谛视她,从震悚到恍然大悟,逐步化作欣喜与谅解。
“万岁!万岁!千万岁!”
此生,他们会到她身边吗?
身为天家贵胄,她如像上一世那般安享繁华,任由奸佞小报酬所欲为……祖辈多年心血,终将毁于一旦。
宋鸣珂有来由信赖,二皇兄的哀痛亦发自内心,特别是――她这“太子”还活着。
“此话何意?”
天子出气多进气少,颤抖着拉住宋鸣珂的小手,无赤色的嘴唇翕动片刻,挤出一句:“你们……兄妹俩……相互扶……搀扶!”
群臣于殿庭按品级次第列立,由饶相宣读遗制,众臣发哀,遵遗诏由安王宋博衍摄政,和太后一同主持丧事。
幸而他此时是“公主”,没引发太多存眷。
知女莫若父,天子瞳人缓转,视野落在宋鸣珂眼泪涟涟的玉容上。
“陛下――”
宋鸣珂见药侍小童忙于清理地上碎瓷片,猜想是宋显琛摔的,柔声问:“哥哥本日好些了吗?”
十一岁的宋鸣珂,占有着死而复活的十八岁之魂。
中毒后,深居宫院,一贯脾气亲和的他,积郁成结,再无欢容。
分不清是她死前磕了脑袋,还是在霍家撞到假山之故,细想时片段恍惚,如梦醒后勉强记了个大抵。
天子朝他们淡然一瞥,目光转移至宋鸣珂脸上,凝了半晌,垂垂涣散,眼皮一垂,喘气渐歇。
宋鸣珂浑身颤栗, 咬唇忍哭, 她迩来忙着措置雪灾物质, 确没再以真容面圣。
李太医细心瞧过他喉咙,游移半晌:“回禀皇后,此毒积聚在喉底,需研制对应解药,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解。”
老内侍大声为大行天子及后宫妃嫔上尊号,宣旨加封宋显扬为订婚王,藩地为定州,年后就藩;册封宋鸣珂为熙明长公主,宋显章为晋王,宋显维为宁王……并祭告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