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拆不起台的一场戏,另有城府总兵纪大人的外宅。”班主咬紧牙关,痛下决计:“唱过这一场,不管我获咎多少人,我们都拆台子分开这里。”
谢过了九次幕,仍然赏钱如雨。
在班主听来,却如哭如泣,说不尽芳华的凄苦。
“秋美……”
一杯接一杯,喝到妆容迷醉。
貂蝉委宛背景时,场下已看呆了的人,齐齐爆出一声喝采。
除了赐下丰富的赏钱,李员外还摆了酒菜。
他说得好轻易。
不是为了挣下赏钱,而是因为李员外的亲哥哥,就是本城城府大人。
“本来我这么首要。”蹙眉低声自嘲,秋美扬笑反问:“如果喝死了我,你该立谁做招牌?”
豪杰难过美人关,一曲吕布戏貂蝉,再现绝色才子,收伏盖世豪杰。
班主苦苦要求:“秋美,李员外说,喝一杯酒,赏一块银。”
步入桥上,木板留香,秋美再也不能忍耐,扶住桥栏,俯下身子。
他放出豪言,明天要一代名伶万秋露,与每位宾朋友都喝上一杯。
豪杰美人的故事,尽在伶人的投足眨眼间。
“我是你的招牌吗?”秋美轻问,淡淡苦涩。
世人齐呼万秋露,终唤才子复始还。
细心打扮,立在台上,仿佛受人宠嬖。
莲步已混乱,红妆强欢颜。
这是多么可贵的机遇,谁肯错过?
听到秋美的本尊声色,男人更愣,低声吟赞:“粉妆娇面红酥手,谁想婵娟是少年。”
“秋美。”班主一声苦叹,目光溢出肉痛:“如果能散,我早就将班子散了,我们宁肯挑粪种菜,也不吃这碗服侍人的饭!”
正在不能呼吸时,突闻脚步仓促,有人近前,体贴轻问:“女人,你没事吧?”
他叫我女人,我吐得这么惨,已经出戏了,不再是貂蝉了,他还要追上来看我的笑话。
“秋露自知,班主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我好。”明波流转,红唇扬笑:“秋露若喝死了,只怨秋露命短,不会记恨任何人。”
红幔缓缓闭合,看官迟迟不散。
四妾生得花容月貌,又撒了一手好娇,深得城府大人的宠嬖。
胭脂染色,抹花了彩妆,秋美低叹:“我是伶人,但我不是女人。”
还要忍耐不知从那里伸来的咸手。
正院当中,一个粉妆名伶正被世人胶葛。
这类场子,谁敢砸?
他明知故问,何必呢?
嗓儿细润,引来百鸟合鸣。
梨园子里的其别人也得了赏酒,是和李员外府上的下人在偏院里一起用饭。
背景已备,将军婵娟,五彩油面。
既然我必定是富朱紫的猫儿鸟儿,就干脆哄他们高兴到底。
铜板碎银砸在身上,秋美只能忍耐,还要笑得娇媚。
一声“嘤咛”过后,美人莲步相迎。
穿过竹影,有荷塘小桥。
轻声之下,说低了班主的头,只余苦叹。
腰上一下,腿上一抹。
李员外的府阺很大,逃出酒熏地,碰到假山林。
再喝几十杯,秋美足下无根,头热如火炙。
戏台只在刚正之间,演尽百年沧桑,千年剧变。
鼓打密锣,豪杰翅翎退场。
连丫环都晓得,他只是富朱紫家的玩艺儿,如猫儿鸟儿一样。
班主苦叹,寡言无词。
男人取出随身巾帕,递到秋美眼下:“女人如不嫌弃,可用鄙人的巾帕。”
掌声雷动,金银珠宝被抛落满台。
“谢班主。”秋美挤出润甜的伶音,手挽兰花,施了一个旦礼,持续念着戏词板眼:“彻夜妾身,伶音彩妆,不醉不回。”
豪杰班师,解甲轻袍。
呵,男人的声音。
言不尽烈酒滋味,吐不出半生凄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