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再召人侍寝,纵有一二闲暇,不过是到几个儿子这里看一圈。就是林云熙这里,也只用了几顿午膳,便仓促归去批折子了。
秦云慎受了庆丰帝一顿怒斥,心头怨气未散,如许一想,更是生出三分暴虐的心机来,顺着庆丰帝的话,连连叩首道:“都是主子忽视粗心!底下的主簿管事得了皇后娘娘的话,竟肆意妄为、与民争利,是主子的错!”
殿中省是天子亲领的僚属,除了贤人、诸相和皇后,不受朝中任何人节制,又掌着皇家、天子用度,能够说是庆丰帝的半个私库。但是御史台倒是不忌讳的,平常殿中省出个一星半点的弊端,御史们也就睁眼闭眼畴昔了,毕竟要给贤人面子,只要不做得过分,都能够通融。但这回却因炭价暴涨,有很多家中不敷裕的买不起炭、冻死了人,已有人将卖炭的贩子一状告到了京兆府。
庆丰帝在朝上听了气得神采乌青,恰好御史上奏,天子是不得打断的,不然被记史的起居郎写上一笔,就是抹不掉的污点了。只得冷着脸听完了,还要谢御史谏言。殿中省主理内监秦云慎本是庆丰帝一手汲引上来的亲信,暮年更是在庆丰帝身边服侍的,动静如何不通达,才下了朝就往立政殿请罪去了。
直到仲春二这一日,方得了余暇。因官方有过龙昂首的风俗,本年亦无旁事,又是皇宗子生辰,故而也设了宴席,倒没有请群臣来宾,只一众嫔妃与近支宗亲在神仙殿小聚。
庆丰帝便笑,冲着寿安道:“乖儿子,快去叫声阿娘。把稳你娘活力,不给你饭吃。”寿安就跟害臊似的,扭糖儿普通钻进庆丰帝怀里,抱着的脖子埋着小脸耍赖。
她“噗嗤”一笑,赶紧喊冤,“年前才做了一件大氅送去,每季的衣衫鞋袜都未曾少,每日的点心吃食,您可没少从我宫里得了,还跟儿子妒忌——”
林云熙笑吟吟朝青菱道:“去看看寿安醒了没有,若醒了,叫乳母抱过来。”眉间尽是为母亲的和顺之色,庆丰帝看着心头微涩,道:“你现在只顾着他了,不见你对朕如许上心。”
庆丰帝面色阴冷,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下去吧。”
皇后并不对劲,林云熙已经道:“妾身宫里装着地龙,倒不大用炭盆取暖,殿中省发放的分例多还存着,便不必再送来了。”她唇边含了一缕似笑非笑的意味,缓缓道:“也算妾身替娘娘分忧,省下一笔开消。”
庆丰帝虽不说,暗里与林云熙闲话却很有微词,腔调都是冷的,“她现在愈发小家子气了。朕不是不为她筹算,她却不肯承情就。”他情愿让皇后养着二皇子,已经是对外戚的照顾了——二皇子的生母位卑,跟帝位无缘,今后只要靠养母才气立得稳,且他不会亏了本身的儿子,就算二皇子将来捞不着亲王,凭着皇后养子的身份,做个郡王还是可期的。后族能天然交好一名来日的王爷,已经是错开了外戚没有好了局的结局,另有甚么好不对劲的?历朝历代下来,能得善终的外戚又有几个?卫子夫的兄长卫青为大将军、侄子霍去病为冠军侯,最后还不是卷进巫蛊之祸,落得儿子被废、他杀身亡的了局,他当然防备许家,但也不想后族沦落灰尘,总要设法保全才是,哪知皇后跟他竟向来不是一条心!她还想苛求甚么不成?!
林云熙和庆丰帝对视一眼,满目欣喜之色。
林云熙渐渐饮一口甜酒,偶尔与庆丰帝笑语几句,浅笑旁观,余光扫过在背面低眉低头的顺芳仪,心头嘲笑,只怕皇后待会儿知心贴得心都要炸了。
秦云慎嘲笑一声,渐渐出了宫门,内心的怨气才缓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