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一面打发禁卫剥去胡为荣官服、官帽,压如诏狱,一面请诸相商讨,发了好大一顿火。
跪于九鼎前,主持祭礼的官员宣读祝文、祷词,通篇都是烦复庞大的骈文,听得直叫人昏昏欲睡。终究念完了,太常寺官员忙在前安设焚炉,燃起写满祝文的黄纸,庆丰帝强打起精力,再次昂首施礼。
待回到宫里抱着儿子逗了一会儿,林云熙内心方舒缓了些,复又命琥琳去查,“胡氏父胡为荣官拜太常寺少卿,素有贤名。太常寺掌管祭奠之礼,常日是非未几,怎会等闲下狱?此中必有原因!”
庆丰帝神采乌青,他才痛斥胡为荣,转头却发明另有隐情。更气愤于有人敢在祭奠时脱手脚,谗谄朝臣。他不介怀臣子间争斗,唯有诸臣不睦,才有贤人摆布制衡,但以如此惨酷手腕解除异己,狠辣之余,竟已不忌律法、不敬神明,他如何能容忍?!
程昱挥挥手,不觉得然,“皇后一贯谨慎,从不妄言政事,等闲不肯担下干系。那胡氏在宫中仅是顺仪,也不得宠,摆荡不了大局。”顿一顿,“胡家还是谨慎盯着,如有讹夺,当即来报。”
只尚宫局、殿中省晓得这个不得宠的嫔妃家中式微,愈发苛责作践。服侍她的宫人原就渐生贰心,这回因她挨了打,更不将她放在眼里,犟起来还要拌嘴。
放心得太早了!
连续七八日庆丰帝都宿在昭阳殿,宫中不管有甚么流言,都敌不过圣宠无双,渐渐地也就没人提起了。
彼时林云熙正在碧纱橱里绣一件给孩子用的大红贡缎云雷纹双狮抢球肚兜,宝宝在中间呼噜噜地睡得正香,乍一听庆丰帝提起,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没好气儿地冲他一瞪,“轻点儿声,宝宝才闹了一阵,刚睡着,再醒了你哄他啊。”
林云熙还不知她又偶然中给别人上了眼药,只想着最幸亏庆丰帝内心留下顺朱紫固然是被迫、可也不太见机的印象,今后就算要扶一把也轻易些。
林云熙忙捂脸道:“您又捏我!脸都被你捏胖了。”
庆丰帝笑着捧了她的脸看,“哪儿胖了?朕瞧瞧。”
程稷期呐呐艾道:“这不是有大哥么?他方是端庄袭爵的,一应碎务也该由他管。儿最多教教膝下几个孩子罢了。”
她策画着能不能在这儿造个水榭或者观景的小亭?旁的不说,夏天日头炎炎,儿子不好用太多冰,就近寻个乘凉玩耍的处所也不错。
但祭礼未完,太常卿冷冷一个眼风扫去,手底下的官员闷声不响,换布的换布,抬鼎的抬鼎,不过半晌,又重新安设好了祭礼。因祝文是先头写好的几篇中择选的,早有小吏飞奔着去取来,偷偷递与太常卿。
口气便不大好听,“宫规松散,谁敢犯上反叛要你的性命?皇后娘娘统领六宫,你如有委曲,去求皇后为你做主便是。半路截道,你当是匪贼强盗吗?”
恰是现在,孩子哇哇的哭声传进耳中,她转头,榻上的儿子折腾着小手小脚,睡醒了。
一时太常卿王元又来请罪,庆丰帝好言安抚道:“与卿有甚么相干?诸人亲眼所见,是他做事不把稳。祖宗神佛也知卿夙来恭敬妥当,万不会因旁人见怪,何况是朕?”复又语中恨恨,“胡为荣那厮可爱!本职之罪,竟叫朕之贤臣受了拖累。”
世人神采一变,胡为荣也算沉着矜持,灵机应变,唰一哈腰捡起,满脸安静地持续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