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云并非被安排得很显眼，直到第五组了才姗姗走出去。被排在第四列的倒数第二个，前头的丰腴女人衬得她的肩儿就一点点薄。瓜子脸下巴是尖的，眉眼也是平淡，跟着人群勾头行揖，行动悠缓而安好。此时门外日头渐晒，天花殿柱下被打得一片幽蒙，怎生她站在那边，却似生出些魑魅的意味，叫人不自发一眼便望穿人群看到她。
孙皇后就不着陈迹地把手收回来：“有甚么可担忧的，是皇上想多了。那边有一碗柠檬燕麦奶羹，我还没尝，你拿去尝尝。”脸上笑盈盈，眉眼倒是不看人的，叫李嬷嬷把盘子端过来给他。
他打完钩抬起下颌：“下一拨。”
落日被殿顶讳饰，光影垂垂暗淡，她微微爬动了一下软麻的身子，等候阿谁等候了已久的男人。
已是亥时末端，天子却还是坐在案上批阅奏折，西北边塞闹乱子，政事堆垄成山。孙皇后给他递了碗冰糖莲子，绕到他身后按摩他宽展的肩：“都巴巴送到跟前了，天子不去翻，未免显得太决计？”
楚昂目不转睛：“明知是成心，朕不去接它，它便成了虚幻一招，无可顾忌。”
她是笑盈盈的，粉腮上风轻云淡。楚昂寂静看她，便放下奏折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彼时真真假假……待过上些日子，朕就把阿谁封号撤了。”
但淑女选了也就选了，天子并没有对此过量存眷，仍然只是宿在孙皇后的宫中。敬事房的寺人测度圣意，经常成心偶然把杜若云的牌子放在金盘上，但天子常常也不去翻它。她因着得不到圣眷，走在宫墙下不免便有些落寞。被人群捧上去、寄予了的但愿，倘若达不到，反倒叫人忸愧无措……像亏负先头宫人们对她施与的便当。
张贵妃默静坐在一旁，这二年皇上去找她的次数已渐然减少，她已经风俗了，不会再似当年那般不时觑觎他也不时因他泛酸。
她像是熟谙他的统统，他一个抬眉，忽一个错眼，她就晓得他需求甚么。递去笔，递去纸墨，无声的，像是有默契，不需求开口言语。楚昂的神采倒是冷酷的，凤目中并无留意她的存在。他是健朗而清削的，肩宽展而脊修直，常常专注地看一行字，一看便是寂静半天。她的眼中便缠绵一点怜恤，毫不介怀他对本身的冷酷，只是贪婪安闲地站在他身边。这一刻，普天之下，另有那个能离得如许近。
楚昂缠绵地握住她指尖：“只为采一朵晨花，皇后便如许起早？”
傍晚太阳下山以后，一抬淡黄矮轿摇摇摆晃抬进了月华门，乾清宫偏殿里嬷嬷筹办了花与浴水，寺人把褪得精光的杜若云裹上黄绸子，直挺挺躺在了天子明黄色的龙床上。
想到彼时孙皇后的孕中煎熬，楚昂此时是怜恤的，目中有些微凉：“皇后忍心再把朕推出去，就不怕朕此次……”
紫禁城的夜晚苍穹寂荡，坤宁宫廊下两盏灯笼打出幽黄。
六月初三那天采选，还是是在体和殿背面的储秀宫里停止。考虑到天热，辰时初便开端了，司设监的寺人在院子里搭了几个凉棚，一众打扮得花团锦簇的秀女静候在凉棚下，恐怕把妆容晒花。
孙皇后睇见他隽颜上一缕掩蔽的倦惫，显见是没睡好的，凤目中另有决计的奉迎。
孙皇后抬开端来：“不是说西陲哈密卫派人进京面圣，天子不措置军务大事，怎还能得空过来？”
孙皇后不要：“撤了做甚么，到底是你心中曾惦过的，臣妾也偶然要干与。但皇上肯定不接这个招么？皇上不接招，朝臣便会有两种测度，或是不敢再触碰，或是她在你心中无人得以超越，那么今后将要来的，可就不比今岁这个简朴了。不管是成心偶然，皇上都要接这个招，皇上接了这个招，还要与平常宫妃普通平平待她，这个坎儿才气从宫中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