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濛濛细雨一下,便如牵丝导引普通,雨水说来就来。眼下已至三月尾四月初,谷雨刚过,虽则时令略为晚矣,但总算险险地救了一年稻子。农夫们赶着春播的尾巴,在田间地埂上繁忙。青竹草笠与蓑衣耕牛来往穿越,一片绿盈盈的稻苗描画着早退的春之活力。
楚邹不自发又是一瞥,这一瞥,便看到她了娟秀的眉眼和倔强的唇。一阵冷风吹来,他收回眼神,打了个哈嚏。
他便不好再看,只问道:“苏县令方才仿佛有话要说?”
本来倒是已经等了一日,楚邹应道:“本宫何德何能,是父皇在精华殿祭天祈雨,打动了先祖与彼苍。”
因为干旱,江淮一带谎言沸扬,方卜廉深知他近段光阴的心机凝重,便宽和笑道:“必是天怜我大奕皇储勤恳忧民,总算赏光下几滴雨了,殿下所见即所是也。”
这一起从山东往下多处干旱,村落地盘皲裂,途中百姓面色多愁苦。现在总算瞥见天公落雨,几个随行官员亦倍感轻松,前面的马车里便听冯琛几个也传出朗朗笑声,一时候官道上的氛围都好似欢畅起来。
几人和乐笑着,便一同入了县衙。
……
却仿佛是说给那女孩儿听的。
小碧伢,楚邹心弦震惊,便将她名字悄默地记在了内心。
小榛子担忧主子犯旧疾,便问女孩道:“这位小仆人可否给碗水喝,我家主子身材不堪风寒。”
楚邹每日与方卜廉及冯琛一行在运河堤坝巡查,看两岸稻田播种,百姓勾腰伏背后插秧移苗,多少是松了口气的。当年因为母后之事,运河修支道一过厥后实在都归于冯琛与楚云旭主持,但是因了本身的同业,这笔业账便冠与本身头上。他此时再想起负担天下百姓重担却十年几无差池的父皇,心中便生出体恤与浩大的崇拜。
但为了不使身材着凉受风,还是硬着头皮走至厅槛前站定。
那雨势渐大,扑簌簌地打落到楚邹的袍摆上,楚邹兀自微抿着薄唇,只是挺着少年修颀的身躯装若不知。自撷芳殿四岁起蒙教习,十年来朝夕相处,方卜廉自是深谙他旧疾的,便推开虚掩的门,对里头喊:“叨扰,借仆人家院子一躲。”
一农夫牵着老牛畴前边走来,见县令在此,便亲善地弯了哈腰示礼。苏安平点头让开门路,很有感慨道:“政之通行,多借水之通航,依民利民,运河乃兴。殿下当年此举,造福多少百姓。”
四年下来,证明本身的目光是精确的。像苏安平这类的墨客,眼观四方心辨是非,擅口舌辩证,又自有一分不轻让原则的傲骨,不但能在州府各个衙门软硬周旋,对下宽抚于百姓亦能不出差池,实为最为好用的圆润之材。
傍晚的官道上马蹄声踢腾,从淮安府往下便走得比较慢。侍卫隔着百米开道庇护,楚邹与小榛子、方卜廉乘坐马车在前,户部尚书冯琛与工部侍郎葛远、都水清吏司郎中秦修明坐另一辆在后。因并未提早奉告州府,故而一起微服南下,半途并未遭到甚么打搅。
这位乃是淮安府处所官员中的清流,四年前被楚邹从一个小小的县丞提到县令一职。淮安府属江淮一带运河要塞,西通黄河,北上天津卫,南往浙漕,特别地处平原要地的淮阴更是如此,盐粮来往间油水颇丰,意志不坚的官员稍一个心念游转便入了泥塘,是以楚邹便看中了这个略带墨客气的苏安平。
但那女孩儿清素的脸庞映在昏黄中,却并不昂首承诺。
掬了层雨水在手心,转头问方卜廉:“徒弟快出来瞧瞧,但是门生看花眼了?”
“霹雷——”正说着话,天空俄然一道闪电劈过,闷雷声伴随乌云翻滚,瞬息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豆大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