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计议之时,曹叔曾问过我何时分开桓府。我奉告过他,该当就在他们到手后不久。
这些年来,我在诸多王公贵胄中所见,大多数人都只恨没有生在龙椅上,就算是城阳王那样常日看上去醉心淡青的闲散脾气,对皇位却也并非全无肖想。唯有这位皇太孙,名正言顺的储君,却竟然说不想要天下。
我几近被这话吓了一跳,看着他,半晌,强装安静:“殿下说的甚么话,甚么走?”
这时,远处倏而响起些喧闹之声,望去,倒是一个军士兴冲冲地跑返来,禀报导:“殿下!府尹!东宫的兵马和仪仗来了!”
“云霓生……”皇太孙暴露焦急之色。
“你奉告我,如何可不做这皇太孙。”他说。
太子妃暴露感慨之色,向范景道扣问天子的身材,范景道一一答来,太子妃欣喜不已。
我一想,也是事理。
不但是不舍,另有惭愧。因为我晓得他得知以后,定然会吃惊和不解,而我,一句解释也不能留下……内心不由地肖想他的模样,忽而难过起来。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说庞氏乱党已尽诛,庞逢也死了么?”
“这世上,无人可欺负我。”我对皇太孙道,“我不会随殿下去东宫。”
我说:“殿下切不成这般谈笑,别人听到了只怕还要责备于我。”
“前次说的何事?”我装傻问道。
我看不由地看向公子,忽而风趣迟疑。
我低低道:“皇太孙可知孙膑?”
世人皆讶然。
曹麟说他们要取庞逢首级。方才在人群中的仓促一眼,我晓得曹麟他们也已经混入到了慎思宫,而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得了手。
皇太孙一愣:“自是晓得?”
皇太孙神采老成:“我母亲那人连司州都未曾出过,行走三里便要喊累,还挑食。”
范景道到底是老臣, 考虑事情更沉稳一些。
皇太孙的脸绷起来:“我未曾谈笑。”
沈冲讶然:“你呢?”
公然,他承诺下来,却去对沈冲道:“你与少傅先送皇太孙和太子妃回宫。”
皇太孙目光微亮,小脸上竟是可贵地暴露了一点笑意。
骑郎道:“禀桓侍郎,宝楼先前被军士攻破,与庞氏乱党苦战。现在庞氏乱党皆已尽诛。”
我猜疑地看着他,倏而有了些兴趣。
公子了然,暴露放心之色:“如此, 确切稳妥。”
我忙策马跟上,道:“公子为何不去宫中?圣上定要论功行赏。”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的。
“这储君我不想做了,不成么?”
“母亲说过,报酬刀俎我为鱼肉。”皇太孙道,“有衣食便可,我不要天下。”
“便是你到我身边来之事。”他说,“云霓生,我今后回了东宫,便是皇太孙了。你到我身边来,我保这世上不会有人欺负你。”
远远路过宝楼时,我瞥见宫门敞开,中间的高墙也破了口儿,前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尸首,军士正在清算。
正张望之时, 皇太孙的声音忽而在我中间响起:“云霓生,前次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而现在,恰是阿谁时候。
“冼马为妾母子驰驱好久, 倒是操心了。”她谛视着沈冲,声音暖和。
心底叹口气,我看向皇太孙,道:“殿下想问甚么,还是直说吧。”
我狠了狠心,对公子小声道:“公子,我想回府去歇一歇。”
我弯了弯唇角,转开目光。
公子道:“不为何,有些乏了。”说罢,对他微浅笑了笑,打一打马,往桓府的方向而去。
他既然说出这般话来,想必是不能等闲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