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马韬公然投奔得完整, 连县长的脸面都不要了, 也不知临淮王许了他甚么好处。
“马韬虽投了临淮王,倒不至于敢惹你。”我说,“听闻跟临淮王是个爱好风雅之人,且到底与你是亲戚,此事他即便触怒,当不会如此气急废弛。”
公子道:“天下时势不定,淮南一贯首当其冲。这些村夫皆云公旧人,外甥不忍他们受兵灾之祸,故而带走。”
我一愣,公子亦定了定。
临淮王持续看向公子,仍和颜悦色:“孤本已筹算歇宿,听到了你的动静,便再坐不住。当年一面以后,孤一向想再看看你,可你总推委不至,孤苦等好久,本日,终是如愿以偿。”
“元初,”临淮王拿起酒杯,道,“这酒,乃是为你我相逢。本日若非县长遣人去寻何户曹,孤几乎不知元初在此。”
“元初。”只见他看着公子,暴露笑容,声音很有中气,不紧不慢,“多年不见,元初别来无恙。既来了此地,怎也不知会孤一声,半夜上路,走得这般焦急?”
这话如何听如何怪,我心中正迷惑,只听他又道:“元月朔宿未睡,怕是累了,这荒郊野埠,无像样屋舍,元初不若随孤到城中去歇宿,共商大事,亦可慰孤思念之苦,如何?”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考虑这件事,无法一笑:“那也没法。就算未曾出本日之事,一旦生乱,屋宅也免不得要受破坏。且我祖父也说过,人比戋戋物什要紧,不成舍重取轻。”
我心中仿佛被甚么蛰了一下,顿时怒起。
我晓得公子行事一贯光亮磊落,且此番固然来硬的,却也不必与临淮王撕破脸,留书也是个交代。
临淮王浅笑:“元初贤名,果名不虚传。不过元初可放心,有孤在,那些乱臣贼子休想介入。孤闻得雒阳之变,亦与元初想到了一处,深虑于此,故而先行到钟离县来,以保村夫父老。”
晓得得倒是挺多。
临淮王摆摆手:“那些兵将都是我带出来的,知他们习性,总那般呼呼喝喝,全无端方。此事孤晓得以后,即令人给元初赔罪。”说罢,他向中间的内侍点了点头。
黑夜中,只见一彪人马飞奔,举着烛火,跑得甚快,没多久,就到了近前。
“他?”公子嘲笑,“一定。”
一眼看去,那些兵马影影绰绰,足有二百多人。中间却簇拥着一辆珠光宝气的鸾车,显得非常打眼。
“元初中间这位,可就云霓生。”临淮王却忽而道。
这席间也给我设了座,就在公子中间,劈面是马韬,上首则是临淮王。
临淮王笑了笑:“多年未见,何必他日。彻夜月色甚好,孤带来了美酒,欲与元初共品,未知元初意下如何?”说罢,他招了招手,前面却呈现了很多内侍,从马车上搬下锦帐丝毯案几灯具酒食等物。
我赶紧紧随厥后,没走两步,两名甲士俄然拔剑上前,挡住来路。
本觉得临淮王这般追过来,是为了那壮丁之事,不想他一字未问,只谈喝酒。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仍冷着脸,神采全无窜改。
那内侍即出去,未几,带着一个士卒出去,手里拿着一只小木箱。
固然每家都分到了畜力,但大多用来拉车驮运,村夫们还是步行。
我天然不会乖乖这般等着,让阿桐来替我驾车,我骑上他的马,也朝火线奔去。
我看着他,道:“你在宅中留书,可就是与临淮王和马韬解释此事?”
“我担忧马韬和临淮王会拿老宅泄愤。”
这般大半夜,他跑出来追人,还不忘带上十余车的用物。内侍们想来是做惯了,手脚颇是利落。他们在四周的野地里立起帷帐,铺上厚厚的丝毯,又摆上几只取暖的炭盆,仿佛平常在外打猎行乐普通。